“你不陪我吗?”能有珏尘陪着当然最好,可是念修还是很不满的皱起眉头,他以为肉肉也会义无反顾的陪着他的,兄弟间就该这样的不是吗?
“你三岁娃娃吗?不过是出趟远门,要那么多人陪做什么?我还要照顾老爹呢,他的身子刚有好转的迹象,我怎么可能陪你离开。”肉肉若无其事的皱了下鼻子,不屑的斜看了眼念修,口气听似是不耐的,心里的不舍倒是隐藏的极好。
“也对。”明知肉肉说得句句在理,念修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找不出原因,“那珏尘,我们后天就出发。肉团子,你给我乖一点,不要闯祸,不要再打架,等我们回来之后找你和阿盅他们好好醉一场……”
念修始终低着头,说着说着,才想起该看看肉肉此刻的表情,抬头之后,他立刻就懊悔了。压根不该指望这个女人会煽情的,她就是个男人!有几个男人会为了暂时的分离而恋恋不舍的。
可尽管如此,念修还是很受不了肉肉这副模样,起码面无表情也好!可是,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珏尘手中的糕点,眼神灼热,恨不得想把珏尘给千刀万剐了,最后终于喊了出来:“讨厌鬼!那是安旅做给老爹吃的,你已经吃了十二块了,不准再吃了!”
话音落下后,房里顿时乱了套,余念修的吼声,震耳欲聋般的响起:“时云龙!我在跟你说话!”
“不打紧不打紧,让凌大哥吃吧,一会我再给老爹做。”安旅则赶紧摆手,打圆场。
肉肉只顾着气呼呼的看着珏尘,实在忍不住了,才随意拿起一旁的书卷,朝他扔了去。
唯一最安静的人就是凌珏尘了,他很听话的拍了拍手上的糕饼屑,真的不再吃了。却也不搭理肉肉,甚至不看她一眼,只是翻了个身,径自小寐了起来。
第六节夜幕下的山林显得格外诡谲,偶尔会传来几声狼嗥,让人不禁胆颤。山腰上的洞中透出点点火光,风不算大,可是贯入山洞中后呼啸得宛如鬼嚎。
珏尘岔开双腿跨坐在地上,手搁在膝盖上晃悠着,有意无意的会用手中的枯枝拨弄下火堆,生怕它灭了。在这样的山林中,火光是抵御野兽最好的法子,即便躲来山洞也不怎么安全,松懈不得。
一旁的念修睡得正香,略微的侧了个身,细弱的声音还是让大伙猛地的睁开眼,打草惊蛇的惕视着四周。环顾了一圈,见没什么动静,那些乡民才又靠向了洞壁。
他们才离开临阳一天,今晚不过是第一次在野外露宿,可个个都累得像跋山涉水了好久。珏尘看了眼乡民们,心里头清楚累得不是身子,而是心。这一整天大伙都死气沉沉的,就连向来闹腾的念修,也安静了不少。从临阳到蓟都,想来,不过是条黄泉路。
突地,珏尘站起了身子,扔开了手中的枯枝。并未理会大伙诧异的目光,自顾自的翻出了些木棍,从包袱里拿出不少东西,摆弄了起来。一会就满意的微笑了下,在那些弄妥的木棍上淋上了松油,一一扔给乡民。
“跟我走。”他只说了这三个字,转了下木棍,凑近火堆点亮了后,便往洞口走去了。
乡民们面面相觑,这个夜注定不眠,除了念修也当真是没人能睡得着。踌躇了会,有个壮汉也学着珏尘如法炮制的将刚拿到的简易火把点亮了,跟着走去了山洞。大伙也就陆陆续续的都跟着做了。
“凌公子,你这是?”
出了山洞后,珏尘还是一脸严峻,微弱火光的印照下,那张脸肃穆的有些可怕。他始终都没说话,只是领着乡民们饶进了林子深处。乡民们也一直憋着,暗自在心里犯着嘀咕,到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
“都逃吧,不管去哪,一个月内别回临阳了。”说着,珏尘挥了下火把,借着风力让火光又亮了些。
闻言后,乡民们皆一愣,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也就有人下意识的问开了:“那余县令呢?我们要是逃了,朝廷怪罪下来他就完了。”
“你们没能力去担心他。”珏尘皱了皱眉,不喜欢这样婆婆妈妈的处事方式,良久见他们一个个都没动静,只好耐下性子:“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念修有事的。”
“这……”大伙还在犹豫,人人都想活命,可本性纯朴的他们也不想因为自私害了别人。
“吵死了。天快亮了,还不快走。”珏尘微转了下头,低吼了声,余光出的锐利让人心头一揪。
“谢谢凌公子。”随着那一声谢,刚才最先跟随珏尘出来的壮汉,猛地跪了下来。脸色崩得很紧,重重的给珏尘磕了个头,心里念着临阳的妻儿,酸得难受。有一人领了头,大伙也纷纷跪下了,救命之恩,算来又岂是这样一拜就能了却的,不过也就图个心里好受些。
珏尘没有理会他们,眼神始终没有落在那些人身上,脸上的神采倒是放柔了几分。片刻后,就径自离开了,以极快的速度隐没在了来时的路上,藏青色的背影很快就被黑暗吞噬了。乡民们都愣着,看着那点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火光,谁也不知道不回临阳能去哪,可至少能活命了。
这么做的后果,珏尘是可以想象的,也未曾忘了义父的养育之恩还没报。可他深信,义父是希望他能这么做的,尽管他从来没有开口指点过珏尘什么,但是以他的仁心,又怎么会愿意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义子,亲手送乡民们上绝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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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珏尘!”
黑暗中,飘来一记喊声,声音倒也不大,却铿锵有力。紧随着,珏尘听见自己身后传来地上枯枝的噼啪声,他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很不满的转过头,话也随之溢出唇间:“你为什么会在这!”
“私放乡民,违抗太子旨意,罪当斩。哈,你完了。”
这幸灾乐祸的熟悉嗓音,让凌珏尘更显不耐了,他就知道再好的脾性,在时肉肉面前都会土崩瓦解。他咬着牙,下颚都跟着微微颤抖,“不关你的事!”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关你什么事?”肉肉挑眉反问,甩了甩手中的粗木棍子,棍子的顶端套着一个包袱,那包袱看起来实在有些散乱。
丰润的唇挑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教凌珏尘看了只觉得尤为刺眼,他轻嗤了声。懒得跟她争论,正打算转身离开。身后又传来了肉肉的声音,这次口吻软化了很多,“讨厌鬼,我受伤了。”
“该死的,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闻言后,凌珏尘很想一走了之,他实在想不通,她受伤了关他什么事。但是行动再一次背叛了他的理智,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把火把往前移动了些,这才瞧见肉肉肩胛处的衣裳已经被抓烂,殷红的血渗出,在这夜色下看起来分外诡异。
“我想去蓟都瞧瞧,念修不在,临阳死寂得就像个偌大的棺材。夜深了,天凉了,我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所以就逃出来找你们了……”
“真烦,回家去。”凌珏尘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他从来不知道时肉肉也有这么任性的一面。扔完这句话后,他便不想再多话,又想离开了。
“讨厌鬼!”可惜肉肉还是没能让他如愿,“我知道你和念修想做大事,但是英雄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纵然你有满腹韬略,也不过只是一介需要吃喝拉撒的凡人,无法靠你自己这一双手,就反覆了天下这盘旗,不要自诩了不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珏尘的口气很不耐,不想跟她拐弯抹角,肉肉吐了口气,身上的伤让她疼得变了脸色。不想喊出声,只好一直憋着气,找了个空隙才舒缓开,又继续说开了,“不要打算一个人去蓟都,扛下这些罪,念修不会感谢你的,你也扛不起。是兄弟就应该患难与共,带上我一块去。”
“带上念修可以,但是带上你的话,我丝毫想不出对我有任何帮助。”
肉肉埋怨的死瞪着前方的那道背影,轻声嘀咕咒骂了他几句,才嚷嚷开:“是!我粗俗,目不识丁,胸无点墨,我帮不上你,也懒得帮你。那就当我求你,带我上路吧,我要去蓟都!你要是不肯,我就死赖着。”
“大男人不要随便开口求人。”珏尘轻斥了她一句,口气倒是软化了不少。肉肉说话的时候,有微弱到几乎不易察觉的抽气声,听得出来是强忍着痛,让珏尘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转身冲她招了招手:“过来,给我看你的伤。”
听闻这话后,肉肉先前嘟着的嘴立刻恢复了正常,笑嘻嘻的朝珏尘走去。这表情转变的太快,让珏尘有些哭笑不得,为了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只好看似波澜不惊的将她拖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仔细的审视起了她的伤。
“怎么每次都能搞那么严重,遇上熊了?”从那些抓痕上,珏尘依稀能判断出,暗暗替她揪了下心,真亏了她还能活着找到他。
肉肉傻傻的点了下头,紧跟着,又迅速的猛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黑黑的,小小的,就抓了一下就这么严重了。幸好我机灵,逃得快……喂,你有病啊,我让你帮忙看伤势而已,你拉我衣裳做什么?”
“你才有病!不把衣裳拉开,我怎么看你的伤,都是男人扭捏个什么,再吵就扔下你不管了。”珏尘觉得头有些痛,肉肉的声音总是那么中气十足,每每响起,都震得他心烦气躁,“那么热的天,你穿那么多衣裳做什么?”
研究着她的伤势,珏尘暗自替肉肉庆幸着,这么看来她遇见的应该是头还没长大的熊。刚学会独自觅食的,反之她脚程再快,也逃脱不了。
“哎呀,别扯了。你胡乱帮我止下血就好,剩下的让安旅做……”
“安旅也来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珏尘又控制不住了:“你自己逃出来也就算了,还带个女人出来做什么,碍手碍脚的。”
“你瞧不起女人,我们衣裳破了得有人缝吧?衣裳脏了得有人洗吧?衣食起居得有人照料吧?这些安旅都能做。何况又不是我故意要捎上她的,是你的那个笨蛋书生,半夜来找我,动静又太大,惊扰安旅,甩不掉只能一并带来的。”肉肉的口气有丝不悦,不怎么喜欢珏尘那种蔑视女人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