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1)

几队士兵轮流在军营四周巡视着,个个表情肃穆,严阵以待。只在经过主帐时,会忍不住好奇的偷偷往里头飘两眼。

肉肉收回目光,灌了口茶,漫不经心的翘起腿。侧眸凝视着端坐在她对面的小鬼,先前的惊讶已经没了,可面对这预料之外的客人,她仍旧半晌都没能挤出一句话。

“你还会抱着我转圈圈吗?”

很久之后,稚嫩的声音划破宁静。也让始终面无表情的肉肉,终于露出了笑容。

“当然会,不过你要听话。”略微向前倾了倾身体,边说,肉肉边伸出手逗弄着他的脸颊,“让猴子哥哥带你去玩,好吗?”

“好。”

眼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营帐外,肉肉清了清喉,终于再也无法假装镇定,惊嚷了起来:“为什么左津会在这里,我以为他已经……”

“左淳消失后,郑尚宓和左津几乎构不成威胁了。莫堃也已经无心于后宫之争,外头传说左淤并不是夏侯俨玄杀的,而是余念修下的手。为了保全左津的命,夏侯俨玄将他托付给了凌申。”许逊耐着性子解释,先前并未在传回隶德的信中说明,就是因为个中原由只字片语难以说清。

而对于左津,他也着实拿捏不准该如何处置。

“虚伪。”软下身子,肉肉按捺不住的低咒。

说什么托付,原本夏侯俨玄就是为了求和而来的,左津所扮演的不过是个人质的角色,用以向凌申显示他的决心。如果他们一时冲动杀了左津,自然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指责。

“这么说来,郑皇后还在他们手上?”范志沉着声,问道。

无论后来的朝廷乱成什么样,在他们一干人的心目中,莫堃仍旧不配做皇后。也便是因此,“郑皇后”这称呼始终改不过来。

“嗯。”端润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所有的精力全在刚才和云龙久别重逢时,消耗光了。

范志沉默思索了片刻,舒缓过一口气,“幸好云龙决定和夏侯俨玄合作。”

他这话说的很轻,却也足以在静谧的营帐内,激起不少人的反映。

马盅就率先跳了起来:“和夏侯俨玄合作?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许逊也附和道,目光带着不敢置信飘向云龙:“你疯了吗?那个男人可以隐忍那么久,到最后连晋王都不是他的对手,甚至反咬余念修一口。现在,连左津都利用上,那孩子才多大,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是谁曾说过,战场上是不能有片刻心软的?你杀不了别人,就等着被杀。”对于他们的一致反对,肉肉并不觉着惊讶,只是轻缓的挑眉反问。

“可是我们和夏侯俨玄不同。我宁愿你选择暂时合作的人是余念修,起码……你能拿捏住他。”

面对阿盅的叫嚷,肉肉有些哭笑不得:“我能拿捏住的人,同样也能拿捏住我。”

“许逊,阿盅……”气氛相持不下,范志突然开口:“皇上离不开隶德,云龙是他授意派来的人。”

一句话,让先前还气焰高涨的俩人迅速奄了。就算怀疑云龙的决断,可是对于珏尘的选择,他们相信是必有其因的。

“我不想和你们为了这件事争论,更不想拿‘圣命’这两个字来压制什么。我要的,是你们俩的一句‘信任’。如果觉得我的决定不妥,只要能说服我,我绝不会一意孤行。”说着,肉肉起身,状似随意的踱步到正中几案前,那里摊放着地域图,三分天下显而易见。

顺手推倒了按放在蓟都上的“昶”字旗,她从鼻间喷出一声哼笑,继续说道,“先别开口,说话前先认清现在的局势,我们……是骑虎难下。今年天灾不断,百姓可以认为是左姓皇朝昏庸无道,自然也可以认为是凌申逆天而行!”

“你的意思是,郑皇后如果出事了,夏侯俨玄一定会想办法牵扯到我们身上?”端润仔细咀嚼着云龙的话,总算悟明白了她的意思。

“呵,你比你家男人聪明多了。”仿佛只有片刻的严肃,很快的,肉肉又换上玩世不恭的笑。曲起手指,带着几分调戏意味的弹了下端润的脸颊,挑衅的目光落在许逊身上。

直至把他气得铁青了脸,又发泄不出,她才觉得舒畅。

“云龙。”没理会许逊猛吹胡子的怪模样,阿盅突然起身,豪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刚才的话别放心上,我马盅还是会和最初时一样,誓死追随你和珏……皇上。”

想了大半晌,马盅总算时参透了。夏侯俨玄之所以牵制着郑皇后,自是有他的打算。倘若他们直杀入蓟都,郑皇后会遭遇意外,原因便是他们挟持了左津,母子情深,为了保护儿子,为母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届时,所有事任由着夏侯俨玄去说,既然收留了左津,凌申是横竖都脱不了关系了。

除了……现在不顾左津母子的死活,派人把那孩子送回蓟都。可马盅明白,他们谁也做不出。

“言重了,我舍得看兄弟去送死吗?”阿盅的傻气,让肉肉觉着动容。

有时候回想离开临阳后的点滴岁月,才发现当真是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太多人事都在悄然改变,包括她自己。如果没有珏尘,肉肉坚信她绝不会去涉足天下,可如果没有阿盅和董家兄弟风雨相伴,她更信成就不了今日的自己。

孤军如何奋战?

“不说这些了,云龙,我去建灶,给你和范将军准备些好吃的,当作洗尘。”端润边说,边兴冲冲的卷起衣袖,看起来比肉肉还兴奋。

“不用了,将士们吃什么,我和老家伙也吃什么。虽然老家伙老了,还是能委屈的。你们聊吧,我去营里逛逛。”清锅冷灶的日子都尝试过,肉肉不想太过独特,是有些如履薄冰了,生怕又激起这些苦战的将士们反感。

许逊回过了几分神,对上端润诧异的目光,他蹙起眉看着云龙步出营帐的背影。尚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是劫后余生,这丫头躺在床上气势如虹的和他吵架。而今,骨子里的秉性似乎还在,却寻觅不到从前横冲直撞的身影了。

时云龙变了,隐约透着些大将之风。他估算不出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只觉得有些想念那个嚷嚷着想吃肉的姑娘。曾经的她,愿望很小,吵吵闹闹,单纯美好。

很快,许逊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原本打算陪着端润一块去替云龙收拾床铺的,脚步却不知不觉停在了人群密集的大帐前。

“怎么了,看什么?”端润正絮叨着,许久都没听见身后的许逊有回应,不禁好奇的回头。见许逊呆滞的立在那,也跟着后退了几步,看了过去。没多久,就抑制不住的诧异了起来:“云龙在干吗?”

“天太热,隐约记得那小士兵背上生了疮,昨晚还跑来问我拿药,说疼得睡不着。”许逊记得那孩子,才不过十四岁,平时就属他和猴子最能闹,这几天被背上的毒疮折腾得安静了不少。

“那她……”端润还是没想明白,拨开人群凑近看了会,才总算懂了:“她在给那孩子吸毒疮?”

“嗯。”床边的云龙显得很认真,是从前少有的凝重表情,许逊恍惚的看着。

小士兵的背被太阳晒得黝黑,那颗已经化了脓的大毒疮也更显眼,云龙就这么凑上前,一口一口替他吸着毒气。也顾不得脏,反倒让那孩子受宠若惊,面色紧绷,动都不敢动一下。

许逊不自觉的咧开笑容,真觉得自己先前的顾虑太过多余。时云龙,任是周遭人事变迁,她总有她的活法,精彩却不失最初的纯朴。这么比较下来,他反而觉得自己有些混帐了,以前领着起义军时,每逢盛夏,士兵们因为时时穿着甲胄操兵,也时常会发毒疮。

他也替人吸过,而今,他却只记得一次次的给药,嘱咐军医,自己却已经放不下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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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安是汾江边的一座小镇,人烟稀少,不算起眼。

百姓世代依靠着汾江水为生,今年的大旱战乱,让这里变得更加荒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