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可他忘了,在身边有盈夜伴着的那段日子里,一直忘了去看肉团子的笑里是否有泪。

缓缓扯回了神,西津的海棠艳红了他的眼,眸里只存留下点点赤红。

没有再说话,念修转身径自往正厅走去。这场宴,连恭喜都是虚伪的,隐藏在那一张张笑脸后的,是个有所图。兴许左沅是比他明智的,她没有牵挂,所以能透过雾霭看清一切。

……

消息传回凌申军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了。

凌申军刚在樊阴附近扎了营,派去探听消息的士兵们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都说那场婚礼盛况空前,公主耗费了不少银子,铺张的很。那些人一说上,就没完没了,尤其是猴子。

第一次被派遣出去,又见识了那样的大场面,他说得很是激动,窜上窜下的:“许大哥,你没见着真是可惜了,往后你娶妻也得这么来上一回,多嚣张。”

这话一出口,许逊就涨红了脸,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向端润。俩人才眉来眼去的了片刻,董盎就煞风景的往中间一站,大大咧咧的代替端润,与许逊相视了起来。

还硬想学出端润先前的那股暧昧劲,眼风轻扫,舌忽地窜出舔了下唇。自以为是挑逗极了,可肉肉分明瞧见许逊的表情是反胃的。

“那是,大昶的公主再嫁都这么轰轰烈烈,撒昂的公主怎也不能输了人,端润你说是不?”瞧见董盎像是已经释怀了,竟还能这般开着玩笑,肉肉也放开了,笑话起来端润。

“什么呀!”端润羞赧的娇嗔开,跺着脚,埋怨的撇了眼肉肉:“我才不要嫁比我小的男人。太小了,实在太小了……”

直至酒醉的那晚,端润才知晓,别瞧许逊平时看起来有模有样的。他自己说了,之所以蓄一脸的胡子,是为了掩盖真实年龄。他整整比自己小了两岁,端润始终跨越不了心里障碍。

听到这熟悉的对白后,阿盅刚灌进嘴里的酒就喷了出来:“难道你那晚说的小是指年纪,不是那……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端润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笑成一团的众人,再看向许逊时,他连脖子都已经红了,呼吸很是急促,像是憋着什么气泄不出。

“呃……许逊,你别气,别气。不要理他们,我们要用行动证明一切!”

“时云龙,聊正事!”许逊原就是找不到人来发泄,被云龙这么一撩拨,刚好找到机会吼了出来。

“猴子!听见没,让你说正事,七扯八扯的做什么。”知道自己兴许说错了话,肉肉赶紧把话锋转到猴子身上,闲闲的置身事外。

“哦,我在婚宴上瞧见不少朝廷的人,都是那些异姓王。晋王好像没有派人去,婚宴完了后,那些王爷就被带到正厅去了,我们靠近不了。不清楚他们聊了些什么,只觉得气氛怪凝重的。”先前跟着起义军南征北战,猴子也瞧见过不少大人物,断然是不会认错的。

他的话刚说完,营帐里的气氛也变的凝重了。珏尘默然的摇晃着手中的酒盅,这般说来,应该是左沅暗中联络了那些异姓王,趁热闹谈联合谋反朝廷的事。晋王定是知晓的,没有阻止或许是另有法子。

“今晚就商量攻打樊阴事,速战速决。”须臾后,珏尘开口,面色镇定果决。

朝廷会分身对付念修,这是攻下樊阴最好的时机。

往后不论是举军入蓟都,还是向西津挺进,樊阴都是块宝地。

珏尘勾起淡笑,看着肉肉……何况,他曾说过,即使攻下一座城做为聘礼送给喜欢的女人,也未尝不可。

樊阴,原就是想送她的。容她每日闲来无事,跑去城楼上射射鸽子,也好。

第四十五节ˇ翌月,樊阴,辰末时分如荼战火蔓延开。

范志背手而立,手中长弩被握得死紧,眼看着城楼上四处奔走的士兵,心始终悬着。

被朝廷委任为樊阴刺吏后,他始料到早晚会有这一日,天下乱了,这时候被委以重任,无非就是送死。

天边,分明是日出,入了他的眼却如日落。已经惦念不起家中的妻儿了,披上这许久未再缀身的甲胄后,他想起的是仅见过一面的昭祖皇帝。

昭祖的大昶,民风富庶,九世安居。殷后称制时,虽朝中不少老臣反对,然大昶仍是被治理的井井有条。日中则移,范志眼睁睁看着一切败落,直至现今,生生的念着昭祖、念着殷后、念着昔日的大昶。

“范大人,快抵不住了!”哨兵匆忙的奔来,一路跌跌撞撞,神色惶恐。

“谁是主帅?”斜睨了眼垛墙云梯上的杀戮,范志闭上眼,问地颇淡。

“时云龙。”

闻言,范志蓦地睁开眼,眸中满是诧异费解:“不是凌珏尘,也不是许逊吗?”

他想不透,纵是自己老了,常年征战的经验还在。樊阴终是算得上难攻的城,凌申军怎么会派出毫无经验的时云龙来攻。

哨兵用力的点着头,目光仍是紧瞧着战事。范志没有再犹豫,快步登上高台,如鹰般的眸锐光闪现,朝着远处眺望。

居高临下,城门外的情形一览无遗。有个瘦小的身影跨坐在马上,腰间横跨着刀,瞧不清她的表情,混迹在颇为凌乱的军队中,并不算显眼。迎着风,旌旗不断作响,耳边尽是喊杀声,范志沉默了些会,跨下了高台。

“传令下去,说朝廷已经派来援军,抵死都要撑住!”边吼着,范志边走到垛墙处,亲自举起长弩,朝着在云梯上挣扎的凌申军射去。

这才发现,凌申军此次派来的士兵并不多。乍看去,至多也就千余,举着弩,他犹豫了。只怕这不过只是先遣军,大军还在后头。朝廷是断然不会派来援军的,这一战是否值得用万千亲兵的性命冒险?

“大人……”前来通报的副将看出了范志的犹豫,轻唤。

“怕死吗?”范志回神,意识恍惚。他已经无所惧了,只怕连累了这些个年少气盛的将士们,一腔赤血抛洒在这无谓的战场上,当真无悔?

副将没有丝毫犹豫的频频摇头,他知道如今的大昶不值得自己效忠,可那双眸子里仍是印着忠肝义胆:“末将不怕,为大人效忠,值!”

再放眼其他将士,个个都无所畏惧的拼杀着,即使受了伤也未曾皱一下眉头。范志相信自己调教出来的人,绝不会临阵退缩,如今听闻了副将这般回答后,更是没了后顾之忧。

隔着洋溢的灰尘雾霭,肉肉紧眉,只瞧见城楼上范志右臂一振,张嘴像是喊了什么,昶军顿时士气大震,颇有誓死方休的味道。她有些哭笑不得,原先珏尘让她来只是想刺探下范志的实力,并不指望她能有所功勋。

毕竟樊阴是后援屯兵的要冲之地,几番得失,纵然朝廷再乱,也万不会派遣个无能之辈来把守。只是肉肉没料到,她竟然这般不经意的,就激发了敌军昂扬的气势。

“这老家伙居然还跟我杠上了!”说着,肉肉抽出腰间的刀,用刀背轻拍马臀,夹紧马腹,冲了出去。

远处喧嚣马蹄声传来,董盎难得面色严峻的跨坐在马上,身后尾随着十几个将士。“凌”字图腾旌旗随风摇曳,直至行径云龙跟前,董盎才勒停马:“护城河上流的水源切断了。”

“攻!”颔首后,肉肉仰头警惕城楼处的动静,大好局势,她不愿就此撤兵回营。

既然决议领了兵,肉肉便没打算过空手而回。

很快,范志便发现,时云龙统领的凌申军虽少却极精。主帅一声令下,将士们即迅速架起攻城塔,护城河的水渐渐干涸,冲车渐渐迫近。在抛石车和塞北弩炮的掩护下,他几乎分不清敌我,只能命令士兵们一个劲的往城楼下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