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日子是一路风风雨雨的,姐姐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么风光。盈夜闭上眼,泪顺颊而下,她好久没哭了,从晋王哥哥告诉她眼泪没有任何用,只有坚强才能保护自己开始。盈夜就不再哭了,可是今天她忍不住。
“明明就是你亲手毒死了殷后和皇上,怎么还能哭的出来。你心里,想笑都来不及了!”她终于还是没能抑制住,也顾不得什么生死了。就算姐姐能咽下这口气,可她咽不下!
语末,大殿内一片哗然。太子的哭声也嘎然而止了,脸上虽还是不动声色,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光。满是皱纹的脸,让众人看不透他的表情,他只是看着盈夜,灼灼的,看了许久。
这才让盈夜意识到害怕,缓缓的躲到了晋王的身后,紧握着双拳,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来人,把郡主给带下去。好好伺候,她该是伤心坏身子了。”半晌后,太子左侍弘才开口,这话听起来很宽容,隐隐却透着阴郁。
一旁的侍卫们立刻就听命涌上前,正试图想带走盈夜。晋王才冷冷的开口:“慢着。”
“晋王叔有事吗?”左侍弘缓缓起身,脸颊上还有残留的泪痕,嘴角却带着淡笑。
“殷后弥留时,给了本王一些东西,还引见了一个人给蜀王,太子或许该看看。”说着,晋王转身,目光扫向蜀王。
蜀王点了下头,才从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滇王手中,拿过那窜他常年握在手里的佛珠。轻佻的转了圈,有丝挑衅的冲左侍弘微笑。接着便松开手,佛珠顺势落地,很轻易的就碎开了。
众人这才发现,那珠子是空心的,里头粘着不少黑色膏药。
“太子对这药该是很熟悉了吧?”蜀王抬头,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不认得的话,可以有右丞相解答。”
随之,众人的眼神全都聚向了右丞相。他正低着头,正想着前些日丞相府的那场大火,以及葬身火海的妻儿。枉他劳心劳力了大半辈子,为太子尽忠,没料到太子最后尽想杀他灭口。如果不是滇王侧妃,他早死了。
“右丞相?”太子眉头一皱,是真的觉得困惑,“我还正想问,前些日你去了哪?”
左侍弘清楚,整个朝野对他不满的人太多。除了右丞相,算得上是个可以让挖心掏肺的人。可最近他为了治丧事宜都快忙得分不了身了,右丞相却失踪了。
“禀滇王爷,这些药正是太子让老臣特意去边塞弄来,暗地里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服用多年。这种毒初期是不会有任何症状的,一旦感觉到,那人也就活不久了。暗地里,太子还勾结了内侍总管和……”
“臣妾作证,太子也曾逼臣妾与他同谋,望各位王爷明察。这毒性会积压在胃部,晋王能找太医查验。”突然插话的是皇上身前最为宠爱的鞅妃,她的脸色煞白,匆忙的打断了右丞相的话。
太清楚右丞相想说什么,孙丘鞅眸光一利,立即便倒戈指责起了太子。皇上之所以每天都会不疑有它的服用这些毒药,是因为她。到了如今,她只想保命。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已经是太子了!”滇王终于还是开口了,原先他是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兄长,会为了那虚无的权位,亲手毒害了自己的父皇。到了如今,证据确凿,他无法不去相信。
“还用问吗?这太子一做就是十多年,任谁都不会甘愿了。你根本就不配做皇上,百姓不会服你,这朝堂也不会服你。该继位,克承大统的人是滇王爷!”盈夜见局势控制住了,才敢再次站出来叫嚣。
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晋王哥哥他们一直都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性子冲动。刚才却并没怎么制止她,他们原本就是计划着让她挑开一切。既然如此,她可以一并把他们说不出口的话全说了。
整个大殿开始沸腾了起来,以往那些早有怨气却不敢言的大臣们也叫开了,逼太子退位的呼声越来越响。到了这时,晋王和蜀王反而开始默不作声了,他们到底是旁姓。这个时候说太多,非但是对自己不利,还会连累了殷后的生后名。
“滇王,滇王……”
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呼声从大殿内传出,清晰的传入了外头众人的耳中。珏尘看了眼莫堃,见她点头,才右臂一挥,只领着十几人就一路开始杀进了大殿。
第十四节殿外刚一骚动起来,大殿内也立即变的剑拔弩张。左侍弘突地一笑,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轻咳了声。帷幔后瞬间就涌出无数侍卫,这是太子平日里养着的禁卫军。非但是百姓,就连满殿的文武百官也都怕了他们。
左侍弘始终沉默着,丝毫没有阴谋被拆穿的恐慌,眼中反倒滑过一道哀伤,歪着头,他正不敢置信的看着鞅妃。
“呵……”片刻后,他在众目睽睽下,缓缓走到鞅妃身边。略微倾了下身子,挨近她的耳边,重重的呵出气:“我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伤我最深的人会是你。”
孙丘鞅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不住的后退。直到抵上了宫柱,实在无处可逃时,才无助的看着左侍弘,泪眼朦胧。
外头的喧闹将殿内的静寂印衬的更加诡异了,左侍弘别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张我见犹怜的脸。静静的闭上眼,须臾后,他冷冷的开口命令:“杀。”
这声令下后,那些禁卫军训练有素的握紧手中的刀。眼露凶光,面无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无血无肉只懂得杀人。殿内的气氛顷刻就肃穆了起来,由于先前森严的检查,晋王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兵器。
到了这个时候,只有竖起全身感官来防备。那些百官,开始混乱的想逃窜,只是好多还没能抵达门口,就被禁卫军拦下。左侍弘和那些禁卫军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杀,他只有一个念头,不杀了别人,今天死的就是他。
“晋王哥哥,是念修,念修他们来了!”当看清殿外正和护卫们打斗着的人后,盈夜兴奋的大叫。
对念修,她是依赖极了。总觉得,只要闭上眼,把自己交给他就是了。天涯海角,念修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她边嚷嚷着,边试图想往殿外跑。这声音,引来了身陷杀欲,满脑都是血腥的左侍弘。他看了眼正想拉回盈夜的晋王,冷笑了声,比晋王更快一步的靠近了盈夜。等到盈夜回神的时候,左侍弘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念修,救命!”
这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同时在殿内和殿外响起。盈夜闭着眼,下意识的大喊;另一边,肉肉正被护卫击倒在地,眼看那护卫手中的刀就要准确无误的吻上她的脖子,她放声的喊,压根是没想过太多。
如同以前每一次,自从十四岁被念修他们从粪坛子里救出后,每当肉肉遇见危险,念修总能如神来之兵般突然出现,予她安全。
可是这一次肉肉失望了,她转过头试图想避开护卫正要落下的刀。却正看见念修闻声后,只看了她一眼,就不顾一切的往殿内奔去。短短的一路上,他像疯了般,见人就伤,血溅满了他的脸和身子,这温润让他显得愈发冷肃。
当念修跨入大殿后,左侍弘正分神看着晋王,抵在盈夜脖子上的刀就没入了几分。盈夜白皙的脖子上渗出殷红的血,刺激了念修。他来不及思考,举起刀,毫不犹豫的顶在左侍弘的背部,森冷的开口:“放开她。”
肉肉是自身难保了,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念修有没有安全救下他的郡主。她一咬牙,再也不甘依赖任何人,也终于明白已经没有人能让她依赖了。可她不能死,也不想死。所有的救生念头聚集在一块,肉肉连伤心都顾不上了,奋力的抬起腿。
刚想朝那个护卫踹去,就觉得护卫全身一震,表情扭曲了。刀也顺势落下,偏离了肉肉的脖子,猝然擦过,留下一道不算浅但也不足以致命的血痕。黑色的身影重重压下,肉肉这才敢呼吸,也这才看清护卫背上正插着一柄匕首,是珏尘惯用的匕首。
血从甲胃里渗透出来,让黑色的衣裳印出一摊更深的黑色。肉肉还来不及反映,身上的重量就已经减轻了,珏尘俐落的一脚踹开已经断了呼吸的护卫,伸手拉起肉肉。将她护在身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就紧握她的手。比方才念修更疯狂的杀入了大殿。
似乎他们都忘了,今天这场恶战的真正目的。莫堃有些无奈的看着念修和珏尘,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只好在周择逸拼命的掩护下,胡乱逃窜。尽管两人都受了不少伤,但总算还是安全到了大殿。
晋王见到莫堃后,就立刻迎了上去,没有护卫敢在靠近了。周择逸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的场面,不免有些后怕。一个失态,竟然就这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莫堃?呵……我怎么就会忘了防你呢?”都说棋差一着,满盘皆数。左侍弘说得很自嘲,他是要绸缪太多事了,所有的精力全集中在了晋王和蜀王身上。右丞相又突然失踪,一个闪失,他竟然就忘了,滇王不足为惧,可滇王背后还有个侧妃莫堃。
“够了!”滇王终于忍不住了,表情看起来哀伤极了,总算开口喝道:“都把兵器放下。父皇母后的灵柩还在这儿,你们就开始束甲相争了。都还有没有人性!太子哥哥,这个可是您的亲生父亲啊!”
“滇王还真是有孝心。我也是你的亲生哥哥,今日,你又可否放我一条生路呢?”左侍弘还是笑着,镇定的反问。丝毫没有去顾忌,自己的身后正有人用刀指着他。
念修很想一刀了结了这个残暴的太子,想起之前珏尘说过的他的斑斑劣迹,他险些就控制不住。直到扫视到蜀王的眼神警示,以及想起盈夜的安危,他还是忍住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你争什么……”
“可是母后和父皇不打算放过你。”莫堃及时的打断了滇王的话,这是她的丈夫,她太了解他的优柔寡断,“这是母后和父皇之前交给滇王爷的,王爷思索再三,还是觉得让它变成永远秘密算了。但是太子殿下,您的忤逆行为,天理不容,文武百官也不容,其他的异姓王更是容不下!”
说着,莫堃接过珏尘递来的圣旨和懿旨。交给事先都商量的好大臣们:“你们都是母后和父皇身前御口亲封,位列三公的大臣们。好好鉴定下,告诉太子殿下和所有人,这些是不是父皇母后的亲笔,是的话就大声宣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