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珏现在终于确定,他娘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索性低了头,好一会儿才道:“李翠儿和六两,娘您好好查查,妹妹身边还是别留这样的人才好。”

倒没再鬼扯喜欢李翠儿,要抬举成通房那一套了。

钱氏闭了闭眼,想到几年前见过的陈氏,她是真羡慕啊,然而再羡慕,孩子是别人的好,却是自己的疼,再看李仲珏,道:“总在一处,怎么就没学会几分呢?仲珏,长长心吧,遇事多想多看,想深一层,你的小厮我过几天会给你从庄子里重新挑几个出来,你自己到时候选一个老实合眼的吧。”

李仲珏就知道他娘已经先一步查过了,听钱氏失望又疲惫的语气,他心中颇愧,家中条件不差,偏偏他从来不在这些事务上上心,此番倒是得了教训,抱定心思要在其他事务上也多花些心思。

母亲为他操劳这许多,他若自己再无长进,以何颜面对父母。

这般想通了,郑重的点了头:“儿子省得了,一定谨记您的教诲。”

这一天了,钱氏唇边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笑容,如果一次吃亏能让两个孩子成长起来,那倒不是坏事,在她身边摔跟头,总比以后出去了再摔跟头好。

此时方问:“你去了他那边,他是怎么个情况?又是什么态度?”

这个他,自然问的是陆承骁。

李仲珏道:“承骁请了大夫,已是无事了,也没说什么,看出了翠儿不对,提点了我一句。”

钱氏点头,意料之中,不管是讲利益还是讲交情,他应该都清楚该怎么做,她从头到尾都没担心过陆承骁那边会坏了李云璧名声。

她略过了这话不提,只道:“还有一事……你妹妹十五了,亲事我会边看起来,以后带着她出门的事就别做了,坏了体统规矩。”

这话半是说给李仲珏听,半是说给李云璧听的。

李云璧要议亲了,而这人选里,显然不可能会有陆承骁。

李云璧脸色微白,却什么也没再说,她现在连见陆承骁都没脸,已经什么都不敢想了。

李仲珏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

未初一刻,李仲珏到了陆承骁一行人住的小院,几人已经等着了,因染坊是男工较多,柳渔一个未婚女子往那里去,便戴了块面纱略遮了遮脸,只露出眉眼。

李仲珏对城中各大染坊都颇熟悉,更与几家与其父常有合作的染坊里的师傅处得极好,见天把自己当半个学徒泡在里面,时间日久,自然处出了些情分来。

如今见他领着人来,都颇热情,陆承骁也没先说要染多少布,只是看样看板,又细看过染坊作业,最后才是问价。

几家比价下来,最终敲定一家,便就到了选色环节,到此已是柳渔的主场,不同的颜色染料成本不一样,印花和净色成本也不一样,染色的价格便不相同。

选哪些颜色,哪些花样,各种颜色款式布匹染多少,四人围在一处讨论,李仲珏长处不在这里,便只是一旁看着。

如此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把细节全都敲定,与染坊主事定下送货来的日期和交货期,付了定金,方离开染坊。

陆承骁和柳家兄妹这一行的任务已是完成,李仲珏提起晚上请几人吃饭,陆承骁倒是想起一人来。

杨存煦。

前回往袁州来寻柳渔,多得他相助,原是说定了请他一聚的,只是一直未曾再来袁州城,只是一两回书信往来。

只是想到柳渔,不管是与李仲珏一处吃饭,还是叫了杨存煦,都有些不便,便就摇头,道:“明日便要返程了,不过我收齐布匹后与晏平、晏安还会再来一趟袁州,不若届时再聚,到时由我做东,唤上存煦和明允。”

李仲珏也知道陆承骁怕是不会落下柳渔自己出去,今日生出多少风波,他其实业已累极,便不强求,只说好下次再会,又与柳家兄弟二人客套几句,这才别过。

陆承骁一行人回到客栈,只在客栈叫了晚饭送进院里,一起吃过了,各自回屋休息一夜,翌日一早备了食水往袁州码头,行船回安宜县不提。

第93章

船到溪风镇,已是日暮,柳家兄妹下船雇车归家,陆承骁主仆继续乘船向安宜县去。

卫氏担心了几日,这天天色擦黑,才终于等到三个孩子归来,问这一路可还顺利,兄妹三人默契的谁也没提在袁州李家发生的那一桩事,都道是极为顺利,卫氏张罗饭食,兄妹几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把袁州之行拣能说的与卫氏说了。

晚饭后略歇一歇,又都各自忙起,柳晏平点了盏油灯,自己做了本账本,把袁州一行的开销一笔笔记下,这些钱全由陆承骁先付的,陆承骁许是觉得小钱,压根没提做进账里之事,他自己却不能不记下,等这一单生意做完,都该摊进成本,折算给陆承骁。

而内院西厢,卫氏也回正屋取了个钱袋给柳渔送去,这是前几日崔二娘着绣工送来的货款,又有几两银钱进账,除却本钱,也有一两多的利,看着虽是不多,可却总有入账,正是因此才让一家人有了底气。

柳渔自己也有一本做成衣生意用的账本,然她现在应当还是个不大识字的,遂请卫氏帮着记下。

因她离家五日,卫氏和柳大田、柳春山家的媳妇后两日其实已是没有活计可做了,柳渔便也点灯裁衣,至少要备出三人明天一早能做的活计来,裁衣时倒是想着等铺子开起来,必要再请到几个绣娘,不然她自己就算是被捆在这间铺子里了。

这时倒庆幸陆家分了家,虽自己打拼要艰难一些,但相对而言她得到的是更多的自由。

卫氏是知道柳渔钱匣子在哪的,从前碰上柳渔忙着裁衣,她记了账也常帮柳渔放钱,今日也是如此,记好了账后便拿了柳渔的钥匙去开箱子抱钱匣,准备把才收到的钱从钱袋里挪到钱匣子里去,手中这个钱袋本是崔二娘的,下回交货时还由绣工一并带回去。

只是她把钱匣子一打开,却是愣了愣,里头除了一贯钱和近来赚到的一些散碎银子之外,还放着一个簇新的钱袋,且那钱袋用料极佳,样式看起来也不像是柳渔的,明明前些日子没有这个啊?

卫氏便转头问道:“渔儿,匣子里怎么多出一个钱袋来?”

柳渔正裁衣片,一剪子差点剪歪了。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陆承骁放在她这的那一百三十余两,其中一百两是银票,另三十多两都是银锭,就装了满满一钱袋,不用打开看也知里面银钱不少。

卫氏都看见了,柳渔也不好再瞒,低声把陆承骁让她帮着保管这些银钱的事说了。

卫氏听完笑得不行,她怎没见过这样的,亲事还没定,家当倒先交了。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打住,方交待道:“那你这放匣子的箱子可要锁好,钥匙也随身带着,这么多银子,丢了可不是玩的。”

柳渔点头:“我省得的。”

卫氏心中倒是更放心些了,陆家分家了,陆承骁外出行商还知道留些本钱,也给自己留出余地,是个稳妥的,把钱匣子给她锁回箱子里,嘱咐柳渔别忙得太晚,也就回自己正屋去了。

柳渔看了看锁着钱匣的箱子,想起陆承骁来,唇角不禁弯了弯,继续忙起手头活计来。

此后几天,陆承骁从安宜县附近几家织坊定下他和林怀庚、刘璋三人合买的,共计二百五十两银钱的生布,其中陆承骁自己的二百两,林刘二人各二十两,又有陆承骁帮着林怀庚添补的十两。

他手中尚余近九十两,染布和路上花用定然用不了这许多,只是第一趟行商,他原计划也只是拿个二百两货物,少赚些也没甚打紧,稳妥为上,余下的权作备用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