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还都站在校门口，有来来往往的人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连笙轻轻放开江策，拉住他的手腕：“你还没吃过东西吧，陪我去吃一些。”

他的脸庞近日削瘦了许多，肯定没有好好吃饭。连笙拉着他的手往校门外的一家还开着门的粥店走去，江策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得很，低着头像个无助的小男孩。他的眼睛被略长得刘海遮，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连笙带他进了餐厅，选了一个安静而昏暗的角落，拉着他坐下来，抽了几张纸巾递到他的手里：“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端点儿粥来。”

连笙其实并不饿，却自顾吃得很香，还用小勺子勺了些咸菜放到他的碗里：“快些吃，等会儿这儿要关门了。”

江策本来没有食欲，吃了几口，觉得米粥配上咸菜的味道很可口，突然便觉得自己饿了。连笙见他有了胃口，又盛了一碗给他。连笙吃完粥，就坐在对面看江策吃。他吃得鼻尖额头都是汗，连笙就抽了张纸放到他的手里，低声道：“江策，你现在正难过，我或许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你。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总会过去了，你看开一些。”

江策放下了碗筷：“我从小与我妈妈相依为命，她去世了对我打击很大。可另外一方面，她也是解脱了，她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以后再也不会了。”

连笙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惆怅道：“其实你还好，至少你妈妈陪你这么久了。我呢，五岁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双双去世，我亲眼看到他们在我面前断了气，满脸的血……”

“抱歉，让你想起了这么伤心的事。”江策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否则等一会儿你进不了宿舍门。”

“嗯。”

两人仿佛一起陷入了悲伤的氛围中，一路都没有话。连笙跟在江策的旁边，在心里一步步地数着步子，直至江策低声道：“到了。”

连笙啊了一声，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女生宿舍门口。连笙面对着他开始倒退：“晚安，想开一些。”

江策点了点头：“谢谢你陪我，连笙。”

连笙抿着唇笑起来，莫名地觉得很高兴，她对着摇了摇手，然后转过身去，在他的目光中跑上了楼。连笙回了自己的宿舍，关门的那一瞬间，手就下意识地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一下两下，从他叫她名字开始，这里就开始这样跳了。

“连笙，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迟？”方媛媛收拾好本子，提了个热水瓶过来，“累了吧，给你提了水，你去泡泡脚吧。”

“好人。”连笙握住方媛媛的手，接着开始摇晃，“速度，马上，把江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你干嘛？”

“他心情不好，我想安慰他。”连笙唇边的浅笑慢慢收紧，“他妈妈去世了，我不想看到他难过。”

在方媛媛最初的认识里，谁也配不上连笙，而江策，是谁都与他性格不合。可如今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因为她开学初的一通电话，在慢慢走进，这种感觉很不可思议。方媛媛从表哥那儿拿到了江策的电话，之后的几天里，她发现那个嫌麻烦几乎从不发短信的连笙，总是拿着手机在打字。

“媛媛，我不跟你一起吃晚餐了。”快下课的时候，连笙靠近方媛媛轻声说道。

方媛媛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连笙用书遮住自己的脸：“他说请我吃饭。”

连笙一下课，连书也不收拾了，全都丢给了媛媛。她快步往外走去，在看到教学楼外边的江策时，小跑过去，笑了笑。

“走吧，想去哪儿吃？”江策手里还抱着书，他下午没有课，想必是刚从图书馆里回来，连笙想了大半天，“我也不知道，要不去东站那儿吃？那边的那家小餐馆特别好吃。”

“好啊。”江策一口答应。

东站离学校有两站车站远，走过去走回来都要花些时间。连笙走在江策的身边，偷偷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几日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江策见连笙频频看她，不禁问了一声。这种话要是是别的男生问的，连笙可以当做是调戏，然而这种话从江策的口中一本正经地问出，连笙便觉得有些尴尬了，她沉吟了一声，伸过手去在他脸上胡乱地抓了一把，“好像沾了个黑点，现在没了。”

江策偏过头去，微咳了一声：“嗯。”

连笙见他这副样子，低头偷笑了一下：“嗯，江策，你最近在做什么？”

“赶前段时间的任务……落下了很多实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平日里要走上二十分钟的路程，仿佛一下就到了。这顿饭连笙吃得很高兴，她一直在说。连笙平日里也觉得自己是个寡言少语的，如今遇上了江策，才发现有人比她话更少。这次吃饭是江策回请，那下次该找什么机会见面呢，连笙想了大半天，第一次喜欢上自己的专业。

“江策，你什么时候会有空呢？”

“怎么了？”江策拿筷子的手一顿，耳根悄然发红，不过连笙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一脸正经地看着她他：“我的主课有点差，想请你指点指点。”

“嗯……这个没问题。”

“那谢谢了！”连笙把眼睛一转，“那我有问题就找你。”

“嗯。”

（7）

连笙得了江策的特许，开始努力找题目，希望能够找出一道可以请教的题目，可又不能太难，免得被他嘲笑。

“来了？”江策还在仔细地操作着手里的实验，见到连笙背着包进来，抬头笑了笑，“马上就好。”

“你先忙，没事。”连笙找了个空余的位置，支着脑袋，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近段时间，她一有空就来实验室找江策，接触得多了，才知道江策其实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沉默寡言。私底下的他知识渊博，也会开玩笑，有时候讲话忒毒，还一针见血。教她题目的时候烦躁了也会用笔敲她的额头。

连笙想着想着就走神了，直至江策站到她的面前她才反应过来。江策拿笔捅了捅她的手臂：“坐进去。”

“哦。”连笙一边往里面挪一边道，“江策，你太勤奋了，每天这个时候来就见你一个人。”

“难得有我喜欢做的事。”江策轻笑起来，连笙极少见他笑，不由微微一愣。

“嗯？”江策见她又盯着他看，视线转到书上，轻咳了一声，“哪儿不懂？”

连笙翻开自己的作业本，指着上面的错题：“这两道题我不大懂。”

江策看了一眼想了半天，半天：“你能坚持这个专业一年我挺佩服你的，你做题目根本就不会举一反三。”

连笙暗地吐血，可以不可以别这么损。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是说物理是我第一志愿专业你信不信？我第二志愿专业是数学，第三志愿专业是化学……”

“你在自取其辱么？”

连笙把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恼怒道：“江策，你这是在准备羞辱我么？”

江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连笙哼了一声，江策也不再逗她，开始认真详细地跟她将题目：“这些题目其实都简单，主要还是公式，你看这个公式我昨天刚给你说过，你又不会用了……对，这里用微积分……”

连笙偶尔会犯傻，可反复地听了几次，也真的是会了：“哦，现在我明白了。”连笙正准备找下一道题目，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显得特别突兀：“喂？啊……现在啊，我有点事……可是，可是……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