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几步,见男人没有叫住她,按捺住心中的喜色,微微加快了步子,转过小巷,裙裾翩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悄然飞走,一次都不曾回头。
荆复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无踪,有点怅然所失,倒没有多想,只是觉着这种在原地等待、看着心上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以后他再不会让她走了。
“郎君就这般放她走了?”
思绪被人打断,那点子陡生的怅惘愁思来得快,去得也快,看清来人,只敷衍应了一声。
见他不答,来人有点着急:“郎君迟迟不肯跟属下走就是为了这个小娘子?依属下拙见,直接打晕带走了便是,郎君不知,漂亮的女郎惯会骗人,你这样放她走了,她定是不会回来了。”
荆复皱了皱眉:“知道是拙见就别说了,阿枝不是那种人,她心悦我。”
0010 庶妹
虞灵枝一路小跑着从虞府偏门进去,背靠大门细细喘息着,回到了府上,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一抬眼看到了昏在墙角的翠浓,松了口气,荆复如今不似从前那般好说话,但到底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只是将翠浓迷晕了,给人全须全尾地送回来了。
翠浓这时迷迷瞪瞪醒过来,揉了揉眼:“娘子?奴婢怎会在此处……娘子,您的嘴怎么了!”
虞灵枝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示意翠浓过来搀她,随口敷衍:“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好了小声些,莫要惊动旁人。我乏了,想歇息了。”
她现在的模样可以称得上狼狈至极,衣衫凌乱,皱皱巴巴贴在身上,小嘴由于长时间的撑开,红肿不堪,双腿打颤,走起路来十分不自然,更不用说腿心糊着的那片白灼,黏黏糊糊的难受的紧,她如今身心俱疲,只想快些沐浴更衣。
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讨厌的人,她的庶妹虞灵珊,一向跟她不对付,虽说二人是姊妹,可虞灵珊却只比她小上几个月,当初母亲才生下她,父亲就迫不及待将莲夫人纳了进来,才一进门竟是肚大如箩,即将临盆,这些年母亲早已心如死灰,人也变得尖酸刻薄,稍有不顺便要发作她,一心只期盼着她能得个好姻缘给她长脸。
若是她不靠自己的本事钻营,早被许了旁人,用以笼络其他望族,哪还有如今的光景。
同样,虞灵珊也不喜她这个长姐,惯会装模作样,面上一派端庄温婉,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勾得上京那些个郎君皆为她神魂颠倒,还有那起子不争气寻死觅活的。
她素来知晓虞灵枝容貌出众,今日瞧着倒是更加勾人了,眼角眉梢俱是风情,因她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自然看不出这是经历情事后的媚态,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韵味,虽然她不想承认,但这般看着倒是更教人挪不开眼了。
不怀好意地挤兑道:“阿姊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狼狈,莫不是行事太过招摇,让人给教训了罢。”
“妹妹多心了,只是不当心跌了一跤而已。”虞灵枝神色淡淡,仍是那副说辞。
虞灵珊眼珠一转,奇道:“阿姊怎的好端端的大门不走,走起了偏门,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妹妹我知晓阿姊素来多情,好心提醒你一句,再过不久就是你和崔氏三郎的大婚吉日,阿姊可不要一时糊涂做出什么令家族蒙羞之事才好。”
虞灵枝心里咯噔一下,疑心她看出了什么,心虚地将头发拨弄到胸前,故作严厉:“妹妹休要污人清白,难道你不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若名声败坏你焉能得好,这混账话你可敢当着父亲的面说?”
“我不过是同阿姊说笑呢,阿姊莫要同我计较,好了,妹妹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莫说京都,怕是整个大梁都找不出几个比崔三郎还要好的郎君,虞灵枝是脑子坏了才会放着这么好的亲事不要与旁人私会。
虞灵珊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是瞧她不顺眼,故意恶心她罢了。
只是瞧着虞灵枝远去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怪异,直觉告诉她没这么简单。
“不对,她肯定有鬼。”若换了平时,虞灵枝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芳若,你去给我仔细盯着她,如有异常即刻来报。”
芳若恭声应了,只是面上不解:“娘子,您是怀疑大娘子她……”
虞灵珊冷笑一声:“我不管她到底是真清白,还是假冤枉,最好别教我真的抓到什么把柄。”
“哼,崔三郎她若是不想嫁,这京都有的是小娘子惦记着,且走着瞧罢。”
0011 忧惧
虞灵枝一瘸一拐回到房间,发现母亲早已等候多时。
虞夫人见她这副面含春水的模样,神色不悦,她不是虞灵珊那种未经人事的闺阁少女,自然看得出这是被郎君滋润过的情态,只当她是同崔珩情难自抑失了分寸。
张口便斥:“好不容易得了一门极好的亲事,便要懂得珍惜,瞧瞧你现在成什么样子,这般不自爱,学的那些个狐媚下作手段笼络郎君,郎君焉能敬重你?你是嫁过去做主母的,不是小妇……”
虞灵枝疲惫地说了句:“阿娘,我今日有些累了。”
虞夫人又训诫了一番,再三叮嘱她日后行事注意分寸才离开。
翠浓忍不住忿忿道:“娘子,您方才为何不辩解,分明就不是夫人说的那样!”
虞灵枝垂下眼睑:“你又不是不清楚阿娘的脾性,她惯来如此,我早就习惯了,好了,快去备水,我要沐浴。”
她没要侍女伺候,闭目将身子沉入热汤里,通身的疲惫都缓解了些许。
荆复的逼迫,阿娘的斥责,还有身边一直虎视眈眈的庶妹……这一切都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能有今日,全靠自己苦心经营,若是真的失去了这门亲事,一切都毁了,更不必说,她与荆复这样的贼匪厮混在一处,那她就彻底完了,德才兼备、白璧无瑕的贵女虞灵枝,将彻彻底底沦为一个笑柄。
心里不免暗恨,为何他这般命大,她只后悔自己当初做得还不够绝,教他寻得一线生机。
荆复手中还有她的贴身玉佩,他对自己的身体再熟悉不过,怕是有几枚小痣都能尽数道来,她的声誉全系在他手里,再过几日便是大婚,这么短的时日里,一时也难以寻得两全之法,心急如焚。
一闭上眼就是自己跌落尘泥、遭人唾骂的场面。
他们都在指责她,为何如此贪生怕死,不肯一早以死明志全了自己的名节,平白连累家族的声誉云云,她想辩驳,却被他们潮水般的声音淹没,那些往日追捧她的世家子,面带鄙夷皆道自己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一回头便是神色冰冷的崔珩,任她如何哭求也不肯为她驻足。
猛然惊醒,已是大汗淋漓,虞灵枝静静躺在榻上出神,并未惊动侍女。
若此事败露,她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也许还会悄无声息病故,可凭什么?
凭什么该死的是她呢?她不甘心。
又是惊惧又是愤懑,一番折腾下,当晚她便发起了热,待得第二日翠浓近身伺候,发现虞灵枝已是病得昏昏沉沉,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即便是在病中,她也忧心此事,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