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皇后一双眼盯着狄玉生,半晌她笑着摇了摇头,挥手叫不相干的人出去:“你我母子,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呢?”
见了公孙皇后的态度,狄玉生只觉得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心中闷得发慌。他全然没了气力:“母亲……”他有一瞬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可立即又被心中的理智拉了回来:他们不是寻常的母子,他的母亲也不是寻常的母亲。
狄玉生半句话未说完,公孙皇后也不追问,她悠悠然开口:“你父皇病了许久,你这几日该做的事情,还未做好么?你外祖前日还着人来问本宫,叫本宫提醒你,你也太心急,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事情越拖越难办啊。”
狄玉生先是被她的话震了一下,继而又觉得理所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这宫墙。皇帝死了,后宫倒比前朝更难瞒得住。只是这么些日子,宫里居然也未生乱、更无不该有的传闻,那自然是有人在其中谋划。
狄玉生恍然领会自己是狄家的奴隶,是公孙氏的傀儡,他身上流着的血便决定了他注定不能随心所欲。他爱红昭,可红昭碍了他,他的母亲便要叫人除了红昭。
见狄玉生低着头不言语,公孙皇后抿了一口茶水向下说:“你与明华的婚事,依本宫看,还是要紧些才好。本宫已经叫人算了日子,正赶巧,今年便把礼成了罢。”说到这里,公孙皇后顿了一下,她像是轻轻叹了一声,劝慰似的,“我儿,纵使你今日觉得明华不够貌美,日后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折在一个妓子身上?”
“妓?”狄玉生闻言笑了,他抬起眼,神色冷凝,“母亲,你说错了,我才是那个男妓,叫你按着头牲畜一般配种。”大概连马儿都有寻偶的空余,他却没有,要被迫和一个令自己生厌作呕的女人媾和,好生一个流着狄家与公孙氏血脉的子嗣。
这话说得太露骨,也太难听。公孙皇后陡然变了神色,她脸上没了笑容:“太子,你太不知分寸。”
狄玉生望着自己的生母,望着她那副被权欲浸泡得干朽的身躯,只觉得胸口被皮绳扎紧了,难以喘上气。他想到自己身体已经腐臭了的父皇,昔日他被迫弃心爱之人娶公孙氏的女儿大抵正如今日自己被按着头娶李氏的女儿,不为情与欲,只为权与利。
他的父皇,既娶了公孙氏的女儿,又要宠爱母族无势的贵妃,叫贵妃不明不白丢了性命。从前他觉得皇帝无能贪婪,如今被推着来到这一步,狄玉生才发现或许他们从来只有一条路可选,这条路上不该有已故的贵妃,也不能有红昭。
狄玉生站起身,他脊背挺得极直:“母亲,我们且看着罢。”他要走一条他父皇没能走的路,为自己活。
他要娶红昭。
第八十章
84
虽是娶男妻,但依旧是循着平常的礼。红昭被送进了洞房,他不要那些侍女伺候,只留了一个小羊奴。蒋漱清还在外头辛苦待客,红昭早自己把喜帕揭了,使唤小羊奴给自己弄吃的。
婚房里只有一些点心并一壶酒,红昭吃了些点心便有些卡嗓子,他又叫小羊奴倒些酒来喝。红昭并不善饮酒,小羊奴起初不肯答应,可是红昭一再地要,他便勉强倒了半杯给红昭。壶里盛着的是甜酒,入口不烧,别有一番风味。红昭喝了还想喝,他晃小羊奴的手:“小羊,是不醉人的酒,再喂我些。”
小羊奴见红昭面上确实无醉意,迟疑了一下还是倒了些给他。红昭又喝了两杯,起初不觉得什么,可这酒是甜米酒,本是用来做合卺酒的,入口甘甜却颇有几分后劲,再加上红昭其实并不能吃酒,不消片刻他便有些头晕面赤了。
红昭头晕便伸手去捉小羊奴的胳膊搀住自己,他抱着小羊奴的腰疑惑似的,声音也拖长了:“小羊,我的头好晕呀。”
小羊奴扶住他坐在婚床上,红昭身子一歪便趴在了被子上,他脸蛋红扑扑的,呆呆愣愣望着小羊奴。
小羊奴低头凑过去,先用手掌摸了摸红昭的额头,又用口型问他:“我去弄些水来你喝?”
红昭的眼睛盯着小羊奴的嘴巴,忽然伸手捂住了小羊奴的口唇,他哧哧笑起来,鹿似的眼瞳亮亮的,漂亮得惊人。他大概是醉得厉害了,搂着小羊奴的脖子不肯撒手,脑袋拱在小羊奴的身前咯咯直笑。
小羊奴脊背弯着被红昭扯上了床,他反应极快反手去解红昭的手臂,但到底怕弄伤了红昭。他说不出话,红昭喝醉了也似不肯看他的口型。小羊奴估算了一下时辰,想来蒋漱清不会这么早回来,他拿红昭没了法子,只能爬上床拍着红昭的背哄他。
红昭被小羊奴哄着闭上了眼像是要睡了,小羊奴松懈下来却又见红昭陡然睁开了眼睛,望着他惊讶似的“呀”了一声。红昭伸手按在小羊奴鼓起的胸膛上,大概是摸得舒服了,他一翻身把面颊压在了小羊奴的胸前:“小羊,暖暖的……”
小羊奴起先任由他摸,在红昭伸手向下时才陡然捉住了红昭的手腕。情急之下他用了几分力气,红昭被他弄得疼了,先是小声叫了一声,后又呜呜咽咽哭起来。
小羊奴连忙松开手,他捧起红昭的脸,看见红昭哭得黏在一起的眼睫。红昭落着泪低下头要亲他,小羊奴也反应极快地躲开了。他事事顺从红昭,唯有在这件事上不肯如红昭的意。
大抵红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主人若是要富贵显荣,便不该同身份低贱的奴隶有不能有的纠葛。
喝醉了的红昭不晓得这些,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受了委屈,抽抽噎噎地落着泪。他发髻在床上滚乱 了,大红的婚服也弄得皱了。小羊奴伸手替他抚平衣衫,红昭偏不如他的意,伸手把自己的衣裳扯开,露出内衫和隐约的皮肉来。做了这些红昭还嫌不够,他又伸手去扯小羊奴的衣衫,等把小羊奴的衣衫扯破了,他又头脑混乱胡言乱语起来:“小羊,呜呜……小羊,谁把你的衣服弄破了?”
小羊奴张口要说话,红昭又伸手去摸他的嘴唇,委委屈屈道:“小羊,你怎么不理我?”
知道红昭醉糊涂了,小羊奴闭口不言了,他伸手五指捏在红昭的脖颈后轻轻按了几下,红昭果然消停了一些不再胡言乱语了。红昭逐渐身子软着趴回了小羊奴身上,只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羊奴留神去听,却只听见了几个零碎的字眼:小羊、热、想……
小羊奴静静地听着红昭的声音,他并不怕红昭酒醉折腾人,只是今天日子特殊,他怕坏了事。
小羊奴听着红昭逐渐平静下来的呼吸声,伸手托着红昭的身子慢慢挪到了床被之上。
红昭的眼睫虽还湿着,现下倒老老实实地趴俯着。小羊奴望他一会儿,伸出手指替他擦了擦眼尾。他的主人好似是折腾得累了,却在睡梦之中落着泪,沾湿了眼睫。小羊奴看着红昭泛红的面颊无声开口:“主人不开心么?”
不会不开心的,明日睡醒了,自然会把梦里的事情都忘掉。
小羊奴收回手,转身要下床:他不该留在这里了。
只是还未下床他的手指又叫人握住了。
小羊奴垂眼看过去,却见红昭睁开了眼,眼瞳干净纯粹:“小羊,你要去哪里?”红昭轻轻一握,便扯住了要离开的小羊奴,他声音轻轻的,“你不要走了。”
红昭似乎是酒醒了,但下一瞬他又伸手搂住了小羊奴的脖颈亲了上来,叫小羊奴知道他还醉着。
红昭凑到了小羊奴的面前,疑惑似的:“小羊,红穗姐姐说不会有男人不喜欢我。你也喜欢我吗?”
第八十一章
85
小羊奴低头望着红昭,确认红昭的眼瞳依旧涣散模糊后,轻轻捉住他圈在自己脖间的手扯了下来。明知红昭大概不会留神注意他的口型,小羊奴依旧无声开口道:“主人,先睡吧。”
红昭好似忘记了小羊奴是个哑巴,他依旧不依不饶,偏要小羊奴回答他的问题:“你不喜欢我吗?”小羊奴不回答他,红昭有些委屈地垂下了眼睫,“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
红昭不高兴了,婚服太厚,他在床上折腾出了一身薄汗,偏生还要抱着小羊奴不松手。他像小孩子一样撅起嘴巴在小羊奴脸上湿哒哒胡乱亲了几下,小羊奴也不避不躲任由他亲了。只是红昭毕竟喝醉了,做事没有分寸,小羊奴在红昭伸手乱摸之时及时捉住了他的手。
小羊奴垂着眼望着红昭红扑扑的脸蛋:从前红昭喝醉了虽也折腾人,却并不会胡乱轻薄人。
红昭婚服上的几颗珍珠被他先前胡乱撕扯坏了,松松挂在衣裳上。小羊奴盯着看了一会儿,半晌低下头吻住了红昭。
红昭起初还要折腾,但他闻到了小羊奴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被亲得舒服了便软着身子躺了下去。小羊奴把手伸进他的衣衫里时,红昭轻轻动弹了一下撩起眼皮看见小羊奴的脸便又安生下去了。
红昭的身体柔软娇嫩,小羊奴摸过无数遍,却从来没有做出过不该做的事情。他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睫毛的阴影遮挡住了眼瞳,也遮住了他眼底的浓重压抑的乌云一般的情绪:他的主人比任何人都要任性,也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江师安要赎他,他便毫不犹豫地抛下陪伴他近十年的奴隶头也不回地走了。蒋漱清要娶他,他也毫不犹豫地改嫁了。
小羊奴宽大温热的手掌在红昭柔软的皮肉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像是思考了许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俄顷慢慢将手从红昭大红的衣衫中抽了出来。他扶着红昭的身子抬起眼,视线在婚房中轻轻扫了一遍:合卺酒已经被打泼了,红昭的衣衫也被他自己撕扯坏了。虽有些牵强,但若非要用红昭喝醉了使性子搪塞过去,倒也勉强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