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袁婕回唐公馆,求唐都督做主要与唐汇慕离婚,理由便是唐汇慕与别的女子有私情,她忍受不了。而袁松年作为“证人”被叫去了,没相想到刚说到一半,唐汇慕便携着鼻青脸肿、五花大绑的方管家冲进了屋。方管家一五一十的交待了那日唐晖的所作所为,唐都督听后大为震怒,遂叫来了唐晖,生生用典礼用的指挥杖打断了唐晖的腿。然而袁婕却还是要离婚,唐汇慕也不得不接受。知道一切都是唐晖策划的袁松年,羞愧的恨不得一头嗑死在地上。

此刻袁松年见了言琼英,像见了鬼,一阵猛挣想要逃跑,谁知,人群拥挤得让他站不稳,又踩了言琼英好几个来回。

言琼英见他这态度,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又因为言怀素要帮袁婕而吃哑巴亏,心里本就憋闷。误解袁松年是为了报复,才狠他几脚,言琼英作为言家的大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气,紧紧抓着他的后领不撒手,正要教训他,却听到前方不远一声响亮的枪响。

“扰乱治安,给我抓人!”随着几声哨响,巷子里不知何时窜出许多安保警察和宪兵,不由分说的将人群包围起来,如同野兽啃咬苟延残喘的兔鹿般,分堆分块的将人抓捕就地绑了起来。

混乱中打骂声、呼喊声、枪声和漫天的硝烟、黄沙尘土弥漫在寒城本就不宽的街道上,本来的人间忽而如鬼怪肆虐,令人仓惶恐惧。袁松年和言琼英都停止了的推拉,言琼英率先反应过来,他转而抓住袁松年的衣襟:“小子,这地方危险,咱们快离开这儿!”

“血、血......”袁松年哆嗦着,指着前方地中间儿,一个中枪的奄奄一息的男人,吓得他腿软得蹲在地上。

言琼英挡住他的眼睛,半拖半拽的拉起他准备离开混乱中心,这时候却有人死命的往他身上一扑,一抬头正是管家武福。

“大少爷,救我,救我!”武福一瘸一拐。

言琼英低头一看,他伤了腿,言琼英一时间被两个人拖住,动弹不得,人群也因为警察的和役兵的闯入而分散。眼见几个役兵模样的人,向他们冲过来,言琼英厉声对二人说道:“快跑!”

不知哪里又传来几声枪响,落单的人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起来,刚才向他们冲来的几个役兵和几名激愤的学生缠斗起来,袁松年干脆抱着头蹲下不起来了,言琼英被他带弯了腰,险些趴在袁松年身上,不远处的学生和宪兵争夺起枪支,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枪走火了,而炙热的鲜血喷射在袁松年黝黑而青涩的侧脸,他的瞳孔猛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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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寂静黄昏

满脸是血的袁松年如梦初醒,这一枪恰巧被言琼英挡住了,否则必然要打在他的肩头上。而此刻言琼英自后背至胸前被贯穿的伤口,血如泉涌。

“大少爷!!”伴随着管家武福凄厉的尖叫,言琼英脱力得趴在了袁松年身上。 伍福奋力想扶起言琼英,可是因为腿受伤了,根本使不上力气。

“小兄弟,求你救救人,我这腿,我抱不动他!”伍福捂住言琼英背后的伤口,可是根本无济于事。看着满地的鲜血,和言琼英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伍福心中愈发惊慌。

袁松年汗如雨下,一则是害怕,另一则是愧疚,自己道听途说冤枉了怀素小姐,她哥哥还帮自己挡了枪子儿。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自己可还是个人了。他一把背起言琼英,在伍福的推搡下,踉踉跄跄的往人群外跑去。

“医院......在西巷,两条街那里。”言琼英虚弱的喘息着,不停流出的血液让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袁松年拼命的向着西巷奔,伍福一瘸一拐的身影很快被落在后面,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言琼英作为一名成年男子的重量,让他一个 18、9 岁的少年不得不脚步蹒跚。走过这条小巷,就能看到大路,袁松年想起那里是常有黄包车夫的,他回头想告诉言琼英坚持住,却看到言琼英口鼻中流出鲜血,已是呛的喘不上来气了。

“再等等,我们就快了,言大哥!!”袁松年呜咽道。

当袁松年看到黄包车的时候,他喜极而泣,他拼命招呼着车夫,几个车夫见他身上鲜血淋漓的模样,也是吓坏了,赶紧过来帮袁松年把言琼英放了下来。

然而,言琼英却像一盘散沙软若无骨的落了地。他斯文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血痕,可是伤口却几乎不再流血了。

“这人不成了。”其中一个车夫探了言琼英的鼻息摇了摇头。

“不会的,言大哥,你别死,你别留怀素小姐一个人,都是我不对,我还没有跟你说清楚,你醒醒听我说啊.....听我说......”袁松年如同疯了一般,摇晃着言琼英开始冰冷的身体。

“哥!!!”远处言怀素从巷子里出现。

言怀素万万没想到,她还是来晚了。当她找到受伤的伍福时,就有心神不宁的感觉,听他语无伦次的说到言琼英受伤,她心中的恐惧便越来越放大。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的可怕。越是害怕什么,便是越要发生。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言琼英的尸体旁的,脚下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言琼英年轻的面容还保留着有些痛苦的表情,张开的口鼻可是看出是活活憋死的。她最好的大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为这飞来的横祸搭上性命。好一个征兵令,好一帮视人命如草芥的警察和宪兵。她心中懊恼、痛苦、悲伤来回交错,随着眼泪汹涌而出,她哭得喘不上气,狠狠的敲着自己的胸口。

回到宅邸的言怀素就像个只会流泪的木偶一般,呆呆的坐在言琼英的尸体旁,一动不动。小厮阿介从店里回来,听说了这些事,赶紧找人给苏念南捎了信。黄昏时分,苏念南终于行色匆匆的来到了言宅。

“今天的游行,是谁下的命令派的那些警察和宪兵?”言怀素嗓音因为哭久了而有些沙哑。

苏念南沉默半晌,目睹了言怀素的悲切的神色,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然而眨眼间就被不着痕迹的掩盖:“自然是唐都督府上的令,我父亲北上去调军粮了,大哥也陪同前去了。”

“为何,为何早不管晚不管,偏偏大哥去的时候.....”言怀素一脸茫然。

“昨日,霜天城军营抓到一个北系的奸细,拷问得知,北系已经有军阀分支率兵北上,因为游行导致近几日都无人去营帐应征入伍, 所以征兵事态紧迫,这命令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为了寒城和霜天城的安危...... ”苏念南声音低沉,他不敢看怀素,更不敢多说。

因为事实是,唐家军的营帐昨日的确抓住了奸细,但唐都督既没将此事交给唐晖也未交给唐汇慕,而是请了他的父亲苏擎商量,他父亲和大哥北上有一些时日了,二哥一向不过问军中事,发电报给父亲,父亲便把此事交给了苏念南。

这个命令实则是苏念南与唐都督合计而出的,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事却连累了怀素的大哥身亡。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来。怀素平日里虽然不多说,可是,苏念南感觉得到,她是惯不喜欢他的心计的,以怀素的脾性,若他讲了,怕是这一生,她都不会原谅他。

他走过去,慢慢的把怀素的头枕在自己的怀中,心中轻轻的诉说着:对不起。

嘴上却说着:“素素,你还有我,别哭。”

他不得不骗她,为了留她在身边,若是能骗一辈子,是最好,即便用尽他一辈子的卑鄙无耻,只要别让她恨他,只要别让她离开他。他深深的祈求着,无论哪个神也好,他摸着怀素滚烫的泪水自知罪孽深重,只求缓刑无间。

“念南,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我做你的依靠,素素,嫁给我,我们结婚吧。”

黄昏的落日,缓缓归属大地。大地上的血液都干涸,凝固成黑色的印记,带着血液特有的铁锈味道,流动的风将干燥的沙土吹起掩埋了地上的印记,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的假象。只有床上已经僵硬的尸体,和床边悲喜交加的恋人们的誓言,如假包换。

“我如今没有心情,想这些。”言怀素的眼泪已然干涸,她默默的闭上眼。

“好,我等你,素素,我等你。”苏念南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等你好起来,我们终究会在一起的,我会成为你的亲人,你的爱人,相信我,怀素,除非我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大哥这么好的人,我的天

第二十六回 午夜长眠

昨日陪怀素直到她睡着,深夜才回苏公馆的苏念南,一早就被管家叫醒,说有客人来访。他昏昏沉沉的来到会客厅,屋里人正是秋翩。今日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洋装长裙,一条条金丝裹织,动起来光泽若隐若现,显得矜贵而明艳。

“我就要回平京了,念南。”秋翩拨开自己的卷发:“我想过,以你的狠劲儿,不会一辈子落魄不得志,可我没想过,你今非昔比后,会是这般恨我的可我,怎么就恨不起来你呢,大抵是因为当年总是我对不住你吧。”她如樱桃一般的红唇勾了勾,表情有着三分无奈两分脆弱。

“秋翩,你至今还是没有明白,过去的事,已成往事 ,如今再提起,对你我都无益,你我曾经在最苦最难的时候,相互安慰扶持,再见面已沦为形同陌路的故人,你和我都是要强的人,互相给对方留几分体面,便是证明你我是真正从过去走出来,成为一个成熟独当一面的人了,这便是最好的结局。”苏念南直视着秋翩的眼睛,一字不断的说道。

“若我不想要这体面呢,你既然知道我是好强的人,就该知道凡事我都要撞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我不是轻易放弃的人。”秋翩迎着苏念南的目光靠近了他。

苏念南后退一步,眼神变得冷峻:“我已经有爱的人了,你如何做都是徒劳的,秋翩,我言尽于此,张管家,送客!”

秋翩走后,苏念南揉着因为睡眠不足而胀痛的太阳穴,思索起秋翩突然来找他的原因。那日舞会过后,她已有时日未露面了,以秋翩的性格,甚是揆情审势的一个人,若没有一定的筹码,是不会露出咄咄逼人的态度来的......他希望自己只是想得太多,而不是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秋翩走后不久,苏念南的父亲苏秦和大哥苏复霄回了苏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