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嘶吼声越来越靠近,苏念南索性扛起言怀素,闪身跑进了不远处茂密的高草群落中,他拼命的跑,尖利的草叶和折断的草杆把他的衣服裤子都割破了,他放下言怀素脱下外套扔在地上,希望可以拖住这群嗅觉灵敏的野兽,转而又扛起她向前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狼群并没有追来,而他也来到了草丛的尽头,一条土车道。他望着天空中的北辰星斗辨了辨方向,对着寒城的方向,他松了口气,把言怀素放下来察看她的状况。

一阵有些凉意的风吹动,草丛像海浪一般,承接着风的轻抚,传递着风的形状。然而风停了,草丛的舞动却没停,并且朝苏念南越来越近舞动的越来越快,终于一阵喧嚣,跑出一只通体黝黑的狼,苏念南一惊的刹那,那狼就扑了过来。

苏念南抓起手边的沙石扬了过去,那狼迷了眼睛,顿了半分,脚下踟蹰了几步,却进一步被激怒了,比刚才嘶吼的还要凶恶。饿狼冲上来,苏念南为了防止狼攻击言怀素用胳膊一挡,就被死死咬住了胳膊,他忍痛步步后退,心想若是被扑倒就完了,情急之下想起刚才点火的打火机,他掏出来颤抖的打着火,一下、两下、三下,胳膊上流出的血浸透衣服,喷溅在地面上,汇成一汪透支生命的血泉,他终于点着了火,在这狼侧脸一燎,瞬间这狼脸上的毛就弯曲烤焦了。

可尝到血腥味的饿狼为了猎物已经红了眼,毫不在意这点小火,可他身上的狼毛带着肉食动物分泌的特有的保护皮毛的油脂,是如此易燃,瞬间燃起的火势让这只狼呜咽了一声松开了苏念南,在烈火中呻吟嚎叫,苏念南跌跌撞撞的把言怀素向后拖着,直到他再也走不动了,倒在地上。

血泉还在涓涓的流淌,他看着漆黑的夜里漫天的繁星,心中默念:我做到了,母亲,您看到了吗?他的思绪仿佛也飞上了夜空,向着北辰星斗指引的方向飘去。

于昭年轻的面容明艳的如同诗中"春风拂槛露华浓"形容的一般,她坐在阮知仪所住别府最下面的简陋的半地下房间里,因为阮知仪怕收留于昭的事被杜思伶知道,所以不让于昭出门。每日苏念南只能日夜在这湿寒的房间中度日,半地下的窗户仅能看见来往的人的鞋袜。

于昭总是望着半截的窗户外面,给苏念南诵读圣经:“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上帝把光和暗分开,把光称为白昼,把暗称为黑夜。夜晚过去后,清晨接着来临,这是第一天。”苏念南走过去,他想看看那本圣经,但是他又不认不得几个字,他抬头想问问母亲于昭,母亲的泪却滴在他的脸上。

苏念南摸摸自己的脸,睁开了双眼。屋内一片白茫茫的设施,还挂着吊瓶,原来是在医院。

“你醒了?苏念南,你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五日了。”苏念南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询问他的言怀素,发觉原来这脸上的泪不是梦境,“如果不是我大哥在路上找到咱们两个,你就没命了!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还你这份救命的恩情,我下半辈子都会过不踏实的。”

言怀素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苏念南看着如此孩子气的言怀素,轻笑了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的他脸色白了白,言怀素紧张的抓住他的小手臂,“别碰,大夫说了伤口不能碰,会感染的”。二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在空气中弥漫出一份暧昧的气氛,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动,都在分辨着对方眼中的情绪。

“苏兄,你醒了?不知带什么给你好,我每样都带了点来。”这时进来的言琼英从抱着的一大堆礼物从后面探头说道,两人听见言琼英的话就像两只被吓到的章鱼,各自“嗖”的收回了触手,言怀素摸着自己的耳环,苏念南则把手塞进了被子里在病床上像个僵硬的木乃伊。言琼英光顾着不让这一堆礼物掉地上,也没注意二人的异常,一边招呼言怀素来接,一边叫大夫过来帮苏念南察看一番。

在言琼英去请大夫的间隙,言怀素和苏念南二人相视而笑。

半个月后苏念南出院了,这半个月里,言怀素日日来医院照顾他,比他的贴身小厮出现的还频繁,时不时的还带一些话本来给他解闷,苏念南还有幸尝到了言二小姐的手艺,吃得他哭笑不得,什么黄瓜味点心、小葱叶拌生蟹黄、酸到熏眼的辣味西湖醋鱼……直到言琼英也看不下去了,告诉自家妹妹,“苏三少是个有伤口的病人,腥鲜辣都不利于伤口愈合”,这才罢休。

随后言琼英私下向苏念南赔罪,母亲去世的早,自家妹妹从小跟着父亲不是跑绣坊就是账房,这附近府上女孩子家都教的,家里都没好好教授,实在惭愧。苏念南却不以为然:“现在也是新时代了,她即便这些都不会,但是却有自己的擅长和自己的优点,瑕不掩瑜,她能为我下厨,说明对我是十分在乎的,好不好吃我都高兴。”说完一双丹凤眼笑咪咪的。

言琼英纵使平日里迟钝,也发觉了苏念南和言怀素之间浮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他心中有些五味具杂,他开始觉得自己太过粗心,对怀素照料的不够细致,至少此事上他实在太大意,竟然让亲妹妹在唐公馆被人下药迷晕了,又太过急躁,苏念南为了让他脱身才把车让给自己,他却不管苏公子,自己急匆匆的就走了,还好走到一半想起电话里言府报怀素还没回去,进了寒城城内便危险不大,还是山中凶险,他便叫司机在山中来回再兜几圈寻一寻,这才见到路上的二人。

苏三少对怀素有救命之恩,照顾怀素定然是够格了,可是他还是有种自家繁花被人连盆端走的感觉,所谓亲情就是会被这种日积月累的藕丝牵住心。他释然的叹口气,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好,就罢了。

一路发

第十九回 顽疾

季节已然辗转入秋,落叶在秋风中打着滚儿,一会儿翻上屋檐;一会儿跳入积水中,活像一窝调皮的小孩儿。这会儿一片梧桐叶从窗户飞进苏念南的房间,“啪”的跌在了他的书桌上。

苏念南咳嗽了几声,一呼一吸传出喘鸣声。此次的“狼口生还 ” ,致他两年未犯的老毛病又犯了,说起来这喘症,自他母亲于昭去世后,他便莫名得了这病。如今他又犯病,胸口总觉得有些闷,还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他拾起桌上带着虫眼的干枯落叶,两指一碾,落叶就碎成了渣滓。

佣人的敲门声响起:“三少爷,您的朋友来了,在小厅里等着呢。”

“什么人?”

“是位姓言的小姐。”

“知道了。”苏念南长舒一口气,看了眼刚才拆下来丢在角落里的固定石膏和绷带,微微一笑,又将石膏和绷带套回了臂上。

苏念南脚步轻快的来到小厅,半敞开的玻璃厅门,若隐若现浮现一个淡黄色的身影,他见她侧颜发上的珍珠别花似一只翩然舞动的蝶,苏念南不禁心情大好,好似炎热的天气里的一口凉茶般解渴。他迫不及待的推开厅门,言怀素转过头来对他粲然一笑,他也不自主的笑起来,直到一个清亮的男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这就是苏三少吧,看看你们俩这架势,我可觉得自己多余极了。”从沙发上站起一个穿浅月色长袍的男子,面容秀气,脚步稳而轻,手持一把细柄竹扇似拈花般。这般态势,一看就是“吃八方”梨园的。然而与唐晖油腻的“角儿”感不同,此人反而给人一种素净入骨之感,还带着一股子不可令人轻视的气韵,“在下白浪,是怀素的老顾客兼友人,久仰苏三少大名。”他拱拱手。

"白先生是我的老主顾了,上个月还在我这里定制了一身渐变彩线加勾金线牡丹绣花女披,本来今日是找我取成衣的,得知我来你这里,便要跟我来拜访你。"

“原来是白浪先生,白先生名号苏某早有耳闻,自平京响到寒城,园里园外那个不知那个不晓呢。”苏念南招牌狐狸笑又挂在了脸上。

“过奖过奖,只是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罢了,白某今日到访也是有一事相求,苏三少收藏大家的名号响亮,鉴宝更是师承平京余老先生,余老先生鉴宝绝学只有苏三少一人传承,自然是金贵的很,白某也是最近得了一件宝贝,借言小姐的光,想让苏三少帮忙掌眼。”白浪打开茶几上放置的锦盒,露出一只精美的翡翠鸣虫。

苏念南以手帕托起这只鸣虫,细细端倪,此物种水清透,色泽阳绿,雕工也是十分考究。但说这对须子,手下没几十年的功夫,雕刻过程中很容易一刀折断。不是一般工匠能做的出来的,苏念南拿出口袋里的单眼镜片,从包浆与风化状态来看,是老物件了。若非皇室,也应是王府、达官显贵们门庭之物。

“是个宝贝, 这翡翠鸣虫让我想起儿时我母亲给我讲的一个故事,康熙驾崩,雍正继位,国库空虚,雍正皇帝对官场腐败深恶痛绝,便决定整治官吏以儆效尤。然而朝廷大部分官吏均为八爷党人,要整治贪腐十分困难。而后八爷倒台,当即树倒猢狲散,八爷也被抄了家。”

“混乱中,某个下人潜逃时便敛了府中的一些金银玉器和古玩字画,这翡翠鸣虫就在其中。这下人来到江南之地,靠着这些宝物发了家,成了当地富甲一方的商人。结果造化弄人,因其后代子孙不思进取,坐吃山空,靠着变卖家产生活,祖上基业挥霍一空。翡翠鸣虫自光绪年间便流落民间, 后被一古董商人收藏为镇店之宝,正赶上军阀混战时期,一少帅为搏美人一笑,便从古董商人处将这宝物抢夺而来,赠送佳人。而我母亲就在她姐妹家中看过此物,又讲给我听。从成色和这雕工上看,这翡翠鸣虫极有可能就是我母亲当年口中所说之物。 ”

白浪听完接过苏念南手中的翡翠鸣虫,面露喜悦之色喃喃自语道:“果真宝贝,看来陆副官果真是下血本与我交好。”苏念南听他说,眉毛一动,“敢问白先生,白先生口中的陆副官是......?”

"是唐路峰大都督手下第一得力大将陆坚副官,怎么?苏三少与陆副官相熟吗?"白浪将翡翠鸣虫小心翼翼的放入锦盒中。

“陆副官此人,家父经常提起他,家父早有招安之意,可惜陆副官公务繁忙,我父子兄弟未与之有一面之缘,甚是可惜。”苏念南对着白浪摇头叹气,扼腕之情全然表露,“要是有人肯做个人情,引荐一番,真是好事一桩,如若成事,父亲也定会对我另眼相看。”

白浪自来到寒城也听闻唐、苏二军明争暗斗已久,便以为这苏家军是想挖唐都督府的墙角,想一想,自己平日素来人在平京戏园,离这寒城十万八千里,做这桩顺水人情,也不是不可以。当下,交下苏三少这个鉴宝高手为佳。于是回复到:“这有何难,我与陆副官近日走得近,组上一桌便是了,不过还劳烦苏三少不要向外透露,是我给你们组的局。”

“那是自然,白先生放心吧。”苏念南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认识了陆坚,还愁从他口中打听到唐路峰对唐晖的态度吗?他慢慢计上心来。

言怀素眼见苏念南笑意越来越浓,也不知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便招呼白浪早些离开,别让这只狐狸挖了心肝还不知道。虽然这只狐狸对她好的很,可不代表就不叼别人心肝了。

白浪正在兴头上,却被言怀素明里暗里的告知该走了,以为他自是碍事了,耽误了这一对儿善男信女干柴烈火情意绵绵的会面。便与苏念南约定回去游说了陆副官,再来详谈。

他一离开,连佣人都识相的关上了小厅门,只留下苏念南与言怀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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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丝扇

苏念南走近怀素身边,她身上有一股子淡若天然的胭脂香气,颈间一片绒毛般的碎发被窗外的阳光一晃,映出一抹金色,显得她熠熠生辉,甚至有几分异域风情。

怀素在苏念南的注视中回眸,正对上他炙热的眼神,本来想质问他对白浪是何企图的话凝在口中,转成莞尔一笑。女人在感情面前,终究还是会心软,选择对眼前男人多相信一分。

“怀素,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你随我来。”苏念南兴冲冲的拉起言怀素的手腕。

隔着一层旗袍的衣袖布料,苏念南感觉她的手腕瘦若无骨,腕节像颗圆润的玉珠,他没敢回头看怀素,生怕一回头别的事便做不得,只是看她看个没够了。两人一路从小厅出来,一前一后来到二楼的书房。

苏念南从书桌抽屉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递给言怀素,她打开正是一柄雕花檀香木带水滴形玉坠的丝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