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场?你是忘了我在这儿待了几年吗?”为了增加信服度,他继续补充道,“这条巷子口有个卖臭豆腐的老太婆,还不错,闻起来够臭吃起来够香;再后面有家卖烧饼的,没记错的话,还欠我两文钱,你要是缺钱花了,可以打着我的名号去问他要,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通常认识我的人也会挨打;哦,倒是那边那家当铺的老板娘不错,人好身段好姿色好……”
“你怎么不去死啊!谁要听这些啊,给我滚远点,我才不认识你这种人。”他竟然还有闲情夸那个什么当铺的老板娘?!姚荡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没好气地啐了口气,拔腿就往前奔。
还没等苏步钦追上前,她自己停了下来,呆站在原地好半晌。
“怎么了?”他有些担忧地凑上前。
片刻后,才见姚荡尴尬地抬起眸,支吾了会,才道,“喂,这鬼地方你是不是真的很熟?”
“比琉阳还熟。”他是故意的,偏要把那些与过去有关的东西摆放在她面前。
如果是以往,“琉阳”两字多少会在姚荡心底掀起些涟漪,但现在……她不服输地撇了撇,别扭地命令道,“那你带路,我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说完,她不死心地环顾了眼周遭,之前还以为没跑多远就会被将军府的人逮回去。没想到,她都误打误撞跑进赌坊逍遥过了,仍是没有任何认得她的人出现。闹过,叫嚣过,她冷静了,是时候回去了。何况,比起面对苏步钦,她宁愿选择回去顶着碗再站两个时辰。
“你家在哪?”送她回家?他更想直接将她带走,只可惜如今他的现状不允许。
“我怎么知道,知道的话我不会随便抓个人来问啊。”她回得理直气壮,可转念一想,想要人家带路,怎么也该提供点信息吧,“将军府。”
“……你知不知道这鬼地方有多少个将军府?”至少够他们当做景点逐一游览个一整天的。
“何某某。”
闻言,苏步钦微侧着头,思忖了会,“何将军?脖子上有疤的那个?”
“有吗?”她怎么知道,谁会没空去盯着人家的脖子研究。
“先走吧。”看起来想从她嘴里问到关键信息,是没可能的了,这女人显然是完全没在意自己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人住一块。与其立在街头继续耗,苏步钦还是决定先领着她去看了再说。
第四十八章
均国留驻都城的将军很多,单单是姓何的就有三位,偏巧姚荡既说不出全名也将不全官职,苏步钦陪着她挨个试。本打算从最没可能的那位下手,这样就能和她独处久一些。然而,天不遂人愿,单纯奢望很快就幻灭了,还就那么巧,姚荡要找的就是他以为最没可能的那个。
“你真的确定是这里?”他还是觉得不死心,也许所有将军府的门楣差不多,她会搞错呢?
“嗯,就这里,那个匾额上……将军府下面还有个金色的脏东西,我认得。”
“……”那不是脏东西,是均国先帝的金印。满朝百官,能得先帝金印的唯此一个,足可见宅子的主人地位卓然。这也使得苏步钦心中疑窦加深,“你怎么会住这儿?”
“关你屁事。”需要求着他带路的时候,姚荡都没好脸色,何况现在目的达成,更别指望她还会配合得有问必答。
苏步钦没有再刨根究底,在碰了钉子后,他不指望姚荡会如实作答,但他总有办法知道,“走,送你进去。”
“不要!”开玩笑,他是什么身份,是害得他们全家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要是和四哥打了照面,这场面岂不是彻底乱了。
“由不得你说要不要。”他抬步拾阶而上,用行动证明了现在的他谁都拦不住。
“这儿是我家,我不欢迎你!”
理直气壮的叫嚣,被苏步钦彻底无视,他甚至连眸色都未曾动一下。
干瞪着那道不为所动的背影,姚荡气得肺叶阵痛。直到守门的侍卫挥手拦下苏步钦,她才稍稍觉得气顺了点,得意地走上前,冲他挑衅扬眉。
“均国使者拜访何将军,你们也要拦吗?”苏步钦则仍旧看也不看她一眼,扫去先前挂在嘴上的笑容,眸色一利,喝问。
“那也得等我们先通传,将军大人有请了,您才能进。”
听闻此言,姚荡笑呵呵地跨过门槛,没走几步,还故意回头冲着他冷笑。
“那如果有这块腰牌呢?两国邦交这等大事,可耽误不起,我没时间等着你们通传。”
在苏步钦请出那块来历不明的腰牌后,侍卫们凑上前打量了许久,又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异口同声地回道,“请。”
“……”轮到姚荡震惊了,这什么情况?那是个什么鬼牌子啊?意识到事情已经过了小打小闹的地步,姚荡收敛起方才的得瑟劲,赶紧又折了回来,“你们俩疯了是不是?他不能进去!会出事!出大事!”
“回小姐,那……那腰牌是皇上御赐的,见此如见君,卑职不敢拦。”
“你!”想要指望侍卫把他堵在门外是不可能了,姚荡只好把矛头对准苏步钦,期望他自己能识趣点。
“姑娘,我们认识吗?能否让一下,恕在下有公事在身,不奉陪了。”
姚荡可以怀疑自己的耳朵,却没办法同时还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句话的的确确是从苏步钦嘴里飘出的。没有了方才纠缠不休、死不放手的模样,他就像是真的不认识她般,丢下话后,就自顾自地转身朝着院子里的走。
这熟门熟路的模样,多少有些让姚荡讶异,可她很快就回过神,追了上去。方才她那么莽撞地跑出去,四哥定是会在将军府等到她回来的,如果真的让他们俩遇见了,会怎样?有没有可能直接挥刀相向?
“苏步钦!你给我站住!到底从哪偷来那狗屁牌子的?!”
他没有理会,步子依旧迈得很大,直至绕过回廊,眼见姚荡还是不愿罢休。苏步钦才抿了抿,眼色一沉,“用尊严换来的。”
“……谁不要听你瞎扯。”很明显,这种答案想指望她听懂,绝对不可能。又转了个弯,厅堂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了,既然硬的没用,姚荡只好用软的,忽地攥住他的衣角,“你能不能别再进去了,我不想看你和四哥打起来。”
“我找何将军真的有事。”熟悉的口吻和眼神,准确无误地踩中了苏步钦的软肋,在心尖放柔的同时,他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那也不急在这时候吧?或者……或者你可以晚些来呀,四哥不住这儿,见到我平安回来就会走了,你等用了晚膳再来吧。”
“真的那么怕?”他已经配合地顿住脚步了,可眼看着机会难得,又不愿就此放过她,“你是怕我伤了姚寅,还是怕你四哥伤了我?”
“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嘴还真硬。”他嗤笑,挨近了她几分,伸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料准了这种时候她不敢叫出声。
是,她在嘴硬,这点不需要苏步钦提醒姚荡也知道。她都怕,一个是她最亲的人,另一个是她……总之,这家仇是改变不了了,四哥若是又见到苏步钦和她一块出现,就算未必能演变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也绝不会相安无事收场。
“要我走也可以,听我把话说话。”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闭上眼,贪婪汲取着她额间真实的热度。
姚荡想退开,他却像早就猜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般,手间力道已经加重,还带着浓烈的警告意味。逼不得已,她只好甘拜下风,“说啊。”
“真的要祝我孤独一生不得善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