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姚荡试着睁开眼,还没能习惯刺眼的光亮,瞳孔被刺得生疼,隐隐觉得有灼热的泪慢慢从眼角滑落到枕间,出于自我保护,她反射性地立刻又闭上眼。

她的意识开始一点点地回归,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人。

“爷,皇上让您去趟宫里。”一声通禀,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姚荡仍旧闭着眼,只是背脊一紧,她清楚听到身旁有沉沉的呼吸声,是苏步钦吗?

“去找大夫来,她醒了。”像是为了回答她的疑虑,苏步钦开口道。

“可是爷……皇上说是想跟您商量下如何处置太子,宫里都派人来接了,在正厅候着呢……”

“把大夫找来!”

“……是。”苏步钦坚定的口吻,让那位前来传话的侍卫意识到,别说是处置太子了,就算现在泰山崩了也比不上姚姑娘。

很快,算不上大的屋子就挤满了人。

姚荡感觉到气息有些闷窒,那些围着她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外头白花花的日光,她再次尝试着睁眼,眼泪仍是被刺激了出来,视线很模糊,只瞧见一道道黑影聚在她的上方。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撕裂般的疼。

“快,先给姚姑娘喝点水。”

“应该先让她喝药!”

“你懂什么?庸医,空腹用什么药!依我的经验,先让她吃点东西。”

大夫们七嘴八舌的交谈声扑面而来,吵得她皱眉想骂人,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好无奈地翻着白眼.

“不好了,翻白眼了。八皇子,快命人去煮些粥来……”

“去煎药。”苏步钦抚着额,在他们丢出更刺激的话前,用淡淡的命令遣退了所有人。

他无非是想听一句“姚姑娘没事了”,他们偏偏给出些不着调的回答。

等到所有人散去后,苏步钦扫了眼床上的她,脸色依旧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唇费力地翕张着,偶尔会发出几声哑音。他弯身,让她靠坐在床上,又斟了杯茶,亲手喂她喝下。看她活像是刚从沙漠里走出来般,就着杯沿猛灌,他好笑地翘起嘴角,叮嘱了句,“喝慢点,府里不缺水。”

“渴、渴死了……”她终于找回来声音,尽管那调调还飘得很。

他起身又倒了杯茶,继续回到床边喂她,有些心疼她的狼狈,却不懂该怎么表达,“活该,不乖乖待在姚寅的别院,跑去太子那做什么?”

“从你被幽禁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待在太子那,没见过我四哥,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状似若无其事的话,唤醒了姚荡所有的警觉,她几乎是斟字酌句后,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会害到更多人。

闻言后,只见苏步钦眉心一紧,瞳间透着不悦,“我对姚寅的下落没兴趣,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她总可以寥寥数语就刺得他遍体鳞伤,若是满心满脑只有她的四哥,何必要在他心底激起涟漪。

“……”心头骤然翻涌出的酸涩感,梗在她的喉间,让她失声了片刻。为什么这种惹人心悸的话,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她没有余地去分辨真假,就当是真的,她能不能得寸进尺一次……“那你能不能求你父皇放过我爹?我不懂朝野之争,我只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我爹有事,我怎么可能幸免。”

“你有我。”如果她只是想要一份依赖,他愿意给.

“可你代替不了我的亲人呐!”

“姚荡……”他眯着眸子,轻唤了她一声,试探性地问,“如果我只有遵照父皇的安排娶淑雨,才能救姚家,你要我怎么抉择?”

这抉择对姚荡来说是两难的。她瞪大眼,沉默着,无话可说。

他宁愿把她的沉默想象成犹豫,可事实上,苏步钦清楚,在姚荡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连她自己都清楚这答案太伤人,以至于她不敢说,而他也不敢听。

他倾身,有些蛮横地用唇堵住她的嘴,舌尖却是小心翼翼地掠过她的唇瓣,紧紧缠住她的舌。她没有反抗,他吻得愈发用力,不去想她究竟是无力反抗,还是发自肺腑地顺从。在唇舌的缠绵间,他极力寻找想要的感觉,可是找不到,她心思飘移、不够投入、似乎就连深吻都在刺探他的用意。

“说爱我。”他投降了,既然找不到,那就直接问。

“是!”在苏步钦草草结束了这个吻后,姚荡费了不少力才从没顶的眷恋里走出。尽管供认不讳,可她很快就证明了,她是自私的,即使爱,也爱得太过理智,“可我不能拉着姚家为这份爱殉葬。就算我爱得没有善终,我也不能让我爹没有善终……”

“你爹是咎由自取,是他野心太大,恨不得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早晚都会有这一天,不是你能挽救的。”事实证明,事已至此,他们之间就算爱,也不可能爱得心无芥蒂、无关得失。

“就算他十恶不赦,他还是我爹!没有他,就没有我!”

“想要你爹死的人,不止父皇,还有我。”他起身,冷觑她,摘下所有面具,完全不加掩饰对姚家的恨意。

他要姚家一个活口都不留,要他们为自己曾做过的事付出代价,那是他决议死撑着活下去的那天起,就坚定了的信念,以为不可能为任何人改变的信念。

然而,在转身离开房间时,他不受控制地顿住了脚步,僵着背脊,寸步难移。苏步钦认栽地闭上眼,喉头一动,“有句话,你给我记住,以后我或许不会再讲了。”

“什么话?”姚荡定睛望着他的背影,还没能从他方才那股浓烈的恨中回过神。那种感觉很不舒服,身在局中,却看不见前因后果,就彷佛只是一枚棋子,本分只是配合执棋人。

“我的确爱你,爱到无人能争锋,包括姚寅。”

作者有话要说:呼~~~过大年啊,放大假,休息了好几天喏,果然啊,人不能休息太久,感觉很难再找回哟,纠结了好久才纠结出这半章...

那个..召唤一下,狐桃妞给<争疯>画的贺岁版插图已经完成鸟.放个封面在文案上,感兴趣的可以去留意下,封面是经过截图的,要看大图跟着连接走哈~~~..话说,要更加清晰点的人设脸部特写,就看我博客的版头~那个我放大了哒.

第三十九章

~﹡~﹡~﹡~﹡~﹡~﹡~﹡~〖.欢迎阅读 多谢支持.〗~﹡~﹡~﹡~﹡~﹡~﹡~﹡~

姚荡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尔虞我诈,就算爱,还有多少人会不计代价?

尽管如此,她仍是存着一丝侥幸,也许他能力挽狂澜,用行动为他口中的爱加冕呢?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女人对爱情的盲目在作祟,致使她的天真不断发酵,她在尝试说服自己……苏步钦是不同的,他或许有能耐让皇上放过姚家、他或许会手下留情让这场浩劫草草收场、他或许……

她就是瞎了眼盲了心,听得再多、看得再多都抵不过苏步钦那一句“爱到无人能争锋”。

可幻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却让那些冷血无所遁形。

伤还来不及养,很多事还没机会去弄明白,姚荡就被又旦郑重其事地请到了钦云府的正厅。

戒备森严的正厅内,端坐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淡淡的茉莉茶香溢满厅堂,让气氛缓和了不少。然而,普天之下能穿着明黄色大摇大摆出入钦云府的,唯有一人,所以姚荡自跨入正厅起,便紧悬着心,安分地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屏息享受静谧的短短瞬间,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也许等下皇上一开口,姚家又能一如当初,她要回家,要陪爹一块吃顿饭,还要洗个澡,去掉一身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