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真宜好惊羡,笑意盈盈地问,有穿浴衣吗?
谢桥说有。
他想象一下眉目如画的少年穿着蓼蓝色浴衣站在异国街头,火树银花在天空燃散,清冷贵气自成一景。小姑娘们要是一眼瞥到他,该是多惨的一场跨国苦恋。
他看着谢桥,谢桥一笑,他也忍不住要跟着笑,心田都是甜甸甸,多好的男孩子啊。
突然身后有个他避之不及的声音怔滞地喊出他的名字,“纪真宜?”
纪真宜仿佛锈住了,整个人顷刻间支离破碎。
丁晃。
他不知道该回头还是该逃跑,地面把他的脚死死焊住,旁边的情侣仍在打闹,谢桥噙笑问他御好烧要不要,满街的繁闹欢乐都在继续,他被按了暂停键。
直到那只手不怎么确定地搭上他的后肩,“纪真宜。”
他像被人扼住了咽喉,惊恐万状地挣脱那只手落荒而逃。
如遇鬼煞般慌不择路,在人群中狠狠趔趄了一下,掌心蹭地,又踉跄着爬起来,惶怕而机械地回过头,穿越人潮与灯火,看到自己狼狈的倒影映在丁晃锐利的瞳孔里。
一瞬间骨骼都开始疼,所有刻意逃避的回忆纷至沓来,像锋利的碎玻璃扎满他自欺欺人的大脑。
谢桥艰难地挤开人流到他身边,“怎么了?”
纪真宜张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逃出来以后才敢喘气,外面的夜晚要空寂许多,沉沉的,燥意与寒意交织。
瘦猴骑着机车刚到门口,马盛淇坐在后座,无所事事地在吃一根棒棒糖。
瘦猴刚摘下头盔就看见他和谢桥了,心下狐疑,上前把纪真宜拦住,正要盘问他,突然两眼发直,怛然失色,“丁哥……你怎么回……”
纪真宜牙关磕动,瞠目欲裂,推开瘦猴拔腿逃窜。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喉眼涌起腥甜。
他以为身后追着恶煞魍魉,追着洪水猛兽,追着要一脚将他踹进深渊的过去,追着唾骂他是畜生的丁晃和瘦猴。
其实身后只追着谢桥。
谢桥拽住他,像掬了一捧很淡的云,“你怎么了?”
他错了,他不该抱着痴心妄想拖着谢桥。
他回身过来,疯狂奔跑后仍是惨白的一张脸,黑眼珠仓皇无助地躲闪,“小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合适,真的,我配不上你。”
作者说:
对不起大家,一直没更,对不起对不起
这章特别没手感,很生硬,电脑死机烦死我了,会改的!
(提醒最后一遍,及时止损!不要骂人(尤其是作者
第三十四章(下)
你讲不讲理
早上天色很暗,铅云低垂,远处的天边只有一条亮线。
纪真宜背着书包,快步匆匆从小区出来,在转角处被身后的谢桥扣着肩膀按到墙上。
他偏过头躲开了谢桥落下的吻,“小桥,不要这样。”
谢桥低下头,“你没有配不上我。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你没忘记他。”
纪真宜看着他,眼睛湿得要沁水,却是笑的,“死了,他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下雨天,简笔画,没有铃芯的手绳,桌上的贝壳,和别人去过的海边,再是矛盾的纪真宜自虐般的懂事,自毁般的淫荡。
谢桥并不笨,他只是在推算出的结果中挑了最轻的一个,他心知肚明。
他一下失了力。
“纪真宜!”
他们一齐扭头过去,看见赫然而怒的丁晃和被逮来带路的瘦猴。
瘦猴跟在丁晃身后,低着头不敢和纪真宜对视,忸怩不前,觉得自己现在里外不是人。
纪真宜转来他的学校复读,他瞒着丁晃和徐森宁,最气的时候也没透露一句,昨晚被丁晃发现,今早天没亮又被拎来这里堵人,简直是个可耻的双面间谍。
丁晃个头并不太高,很结实,他冲上来,攒起拳就往纪真宜身上砸,被旁边的谢桥一把握住。
丁晃赤红着眼看着谢桥,又看向纪真宜,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忽然笑了,“我就知道,我昨晚就看出来了,你他妈和这个小子是一对!”
“你他妈到底怎么想的?你是吸血鬼吗?那个死了换另一个,他到死都记着你,你怎么敢这么畜生!”
“我以为你去哪呢?我们到处找不着你人,他生日那天我们在那蹲了一天你也没来,合着你躲这和人谈恋爱呢。你知道我回来干嘛吗?清明节我回来看看他,你早忘了吧?徐森宁昨天早上回的学校,我就多留一晚,你瞧我运气多好啊,正给我撞上你和人卿卿我我。”
纪真宜一步不退地和他对峙,脸上肌肉抽抖,拳头都要握碎。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心肝的,一年啊,人没了才一年,你是真了不起。你但凡是个人,但凡长了点心,你也不该这么快啊!”
纪真宜忍泪的样子就像一个灌满水的窄口玻璃瓶,为了不让水溢出来,涨得整个瓶身都是要碎裂的红。
他红着眼,气势咄咄逼人,“你要我怎么办?要一辈子为他要死要活,一辈子走不出来你才愿意吗?你他妈要道德绑架啊?!我才十九岁,你要我守寡啊?是他自己要我去找的,老子、老子他妈……”他终于说不下去,崩溃地抱着头蹲在地上,“我没要他的钱,你别说了,我求你他妈的别说了……”
他想起这一年,这整整一年,所有人都仿佛排着队来干预他的生活,把那个叫韩放筝的烙印一点点烫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