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煦实在没看出阙修对待玄渺有几分感情,不过预言书时准时不准的,白龙和师尊斗出感情,暗生情愫也是可能的,毕竟不少从师弟师妹们手里没收的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正所谓虐是情、奸是爱。

……打住打住。

他想想这种揣测还是太冒犯,止住了不靠谱的猜想。

正在这时,花丛间有位金瓒玉珥的华服少女忽然遥遥望向两人,轻声咦了一句。

阙修立刻扯着皇明煦躲到一边,那位少女揉了揉眼睛,再没见到两人,清喉娇啭对着身边的女孩道:“刚才我眼花了,以为是见到了两位神仙呢。”

对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几人调笑着闹成了一团。

怎么看这几人都是普通的凡人女子,怎么阙修这样的妖修会如此忌惮?难道她们有自己看不穿的本事?

皇明煦借着墙缝凝神观察她们,心底怀疑白龙格外小心避开她们视线是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明黄云纹长袍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随从遥遥过来了,少女们见状噤若寒蝉,半是讨好,半是恐惧地跪地迎接。

此人自有一番雍容高贵,像是地位显赫的模样。

怎么看这些也都不过是些常人,没有一丝修为,哪里值得修士避退三分?这人排场再大,在高门大户的修士门派面前也只有客客气气的份。说来也怪,大多有主的秘境会预备一些阻碍其他修士入内的机关和障碍,难道这些凡人竟然有他看不穿的本事?

正在他思索间,忽然听到了几声凄厉惨叫,再回头看时,远处已经拦起了黄色帷帐,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少女身影在挣扎。

过了半晌,就连惨叫的声音也逐渐减弱,到最后方才的中年男子披着大氅迈出帷帐,面色红润,额角微汗,对着候在旁边一人口称国师,讲起了今日双修采补颇有体悟。

听到这里皇明煦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回想起当年被玄渺羞辱的时日,又疑惑着凡人分明毫无根基,便是从少女身上再怎么折腾也应当毫无裨益才对。

一旁被称为国师的人垂着眼睑,耐心听着中年男子的话,这人身负修为,是此间唯一一位修士。

待得被采补的炉鼎被清理干净,从旁伺候的侍卫们也被摒退,修士才慢条斯理开口:“陛下,你原本命里注定无子,如此连年采集女子阴精,终是改命有望。”

皇明煦听得直皱眉,想着这是什么江湖术士,估摸着是骗那些没见识的凡人钱的。

没想到中年男子极是相信,连声道好,并说连太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修士又说,他算过命盘,太子应当是天生道体,有望飞升的。

这话听得皇明煦嗤之以鼻,就算天赋再高,此人出生因果如此之重,想飞升怕是难上加难,也不知是哪位倒霉鬼投胎。

阙修眼见皇明煦神色,哪里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沉声道:“可别小看此处梦境的主人,他是千年来最接近飞升的第一人。”

皇明煦听到此言,第一想法是这样因果重的也能接近飞升?再一琢磨,问道:“这不是他出生之前吗?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出生有如此因果的?”更多的疑问难以启齿,就算出生改命的事儿有人和他说,这人亲爹当众淫乱这事儿总不至于也有胆大的敢学舌了吧?

见他不信,阙修继续道:“朝昏山秘境便是他的墓穴,棺椁内你也见过了,只有三个匣子,不见尸首。他既然飞升无望,多半尸解或是兵解。”

难得白龙肯和他解释那么多,皇明煦也承情适时道:“那我们这回来是为了什么事,他都死了,你能看得上的法宝上回也该分干净了。”他沉吟片刻,又开口道,“他既然接近飞升,那应当已入地仙或是人仙,难道你是看上了他的尸身?”

阙修表情古怪,一副想反驳又觉得怎么回答都掉价的模样,最后只是生硬道:“我对尸体没有特殊癖好。”扣、群]二,散0六[酒;二"三=酒六追)更?

皇明煦见他恼羞成怒,立刻解释道:“你上次不也想吞了天人尸身,我以为你们妖修就是这样增进修为的。”

白龙这才轻哼一声,像是信了他的解释,只是又惹得恼火不肯说话了。

此处秘境只能倚靠阙修,再说刚才也是自己一时失言了,皇明煦只好哄道:“怪我不懂你们妖修,说错话了。”

白龙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道歉。

皇明煦没法子,只能哄了几句,又扯开话题道:“你寿逾万年,这样执着于一个地仙做什么?之前秘境夺宝也就罢了,现在此处……梦境中还能有什么宝贝?”

阙修看着眼前的修士和皇帝等人都离开了,循着他们离开的路边走边开口道:“他的梦境里有个秘密,是我想知道的。”

皇明煦跟紧阙修,不动声色观察周遭环境,接着他的话头问道:“什么秘密?”

果然,阙修并不肯直接讲出来,反而回头打量皇明煦道,“这是一处梦境,倘若被人发现入侵者,梦就要醒了,你我本不该在此。”

难怪阙修如此修为,也要处处避开凡人,皇明煦明白了之前阙修躲避少女们的顾虑,只是这样打量的神情又是为了什么?

“你也曾是凡人之躯,觉得我们该扮成什么身份才更贴近梦境?”

三十三 星枢

皇明煦心想,这既然是个皇宫,除了皇帝皇子以外的男人也就太监和侍卫,可这些都是服侍人的活儿,要化神修士服侍凡人,那宁愿不要这份机缘了。

他犹豫半天不肯开口,阙修偏偏想逗弄他,不住追问,惹得皇明煦没好气道:“大概我俩得做太监或是侍卫了。”

阙修不肯放过他,继续好整以暇逼问道:“那你想扮个太监还是扮个侍卫?”

皇明煦只能说:“都不想当,我要回去了。”

“登山不以艰险而止,则必臻乎峻岭。”阙修捉着他的手朝着回廊走去,随着迈步四季景象交替极快,周遭转瞬就入了冬。

皇明煦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猛然领悟到这已经过了接近一年,此处梦境的主人怕是堪堪要出生了。

阙修越发加快脚步,在接近聚满人的产房附近,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皇明煦一眼,眼里全然是玩味。

皇明煦条件反射要往后退,却被捉着手腕无计可施,被他朝着产房猛地一推,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鼻端全是血腥气,伸手想抹去堵着口鼻的血气,却模模糊糊见到了一只五指细软的发红小手,应当属于刚出生不久的孩童。

皇明煦不由得骇然,转头观察周遭景象,刚看到附近躺着一个紧闭双眼的婴童,就被一双大手抱起,听到女子声音柔柔道:“陛下,你看小公主刚出生就睁眼了,以后一定聪明。”

男人只是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关心,转而去伸手逗弄方才榻上躺着的另一个婴儿,刚出生的孩童只会哭闹,饶是如此也喜不自禁道:“我大梁有后了!此子名为星枢,”又转头道,“梓童此番诞下麟儿伤了元气,朕便亲自抚养太子替梓童分忧。”

这话显然是场面话,他小心裹起婴童,左右侍从极有眼色前簇后拥替皇帝开门,刚才还拥挤的产房瞬时空荡荡了大半。

女子急道:“陛下!那……那我们的女儿……”她强忍泪意道,“我们的女儿叫什么……”

皇帝只丢下一句你看着办,便头也不回离去了,徒留下侍奉的医师和侍女们手足无措地诱哄侍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