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量更高的男子撑着手臂俯身在床榻上,正是式微明月剑;而被他护在身下的男子,衣不蔽体,头发掩了大半面容,可依旧能被辨认出是斡元宫渡劫大能玄渺真人。

皇明煦慌道:“好了,你们先回去,我来解决。”

年轻一些的修士都识趣走了,只留下几位长老,有人露出了怜悯同情的神色,轻声道:“当真不需要……帮忙吗?”

二十五 言出法随

皇明煦犹豫片刻后道:“我和他们谈谈,你们先回去吧,式微明月剑久负侠名,应当不会逞凶杀人。”

眼前场景确实尴尬,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后纷纷走了,临走前还嘱咐他看开些,顺手抱走了小曾孙,皇思淼一脸不放心,但也无法。

皇明煦对此敷衍应了几声,待到人都走干净了,他回头看两人,歧鸿羲正在给师尊整理衣裳,动作还算规矩,皇明煦也就忍下来了,再加上他也不愿再碰到师尊,就这样放任他的好友替人一件件穿齐衣裳,动作间轻柔珍视,仿佛玄渺是一样稀世珍宝,最后还捉着人的手亲了亲。

事已至此,皇明煦也觉出不对劲了,玄渺竟然一直毫无反应,像个尸体一般任人施为,他抢上几步,掠开鸦羽般覆盖在脸上的长发,果然玄渺双目紧闭,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证明了此人还活着。

他不由得怒喝道:“歧鸿羲!枉你素有侠名,竟然暗害师尊!还欲图不轨。这不是……”迷奸和奸尸两个词在嘴边徘徊,始终难以说出口,只好硬生生刹住话头,“你这是很不对的。”

歧鸿羲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我和玄渺多年好友,岂是你一个后辈可以置喙的?”

这强词夺理拿交情和备份压人,竟使得皇明煦一时也想不好怎么反驳,气的他只能按在玄渺脉门上,试图一探究竟师尊身体发生什么异样,却觉出师尊体内真气混乱,竟像是走火入魔的模样。

歧鸿羲冷淡道:“玄渺这个境界本来就不该多牵扯俗物世事,临近渡劫飞升了还娶道侣,这回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还是惹了灾祸,我们正交谈间忽然晕阙过去,依我看,说不准就是你这个修为低微的道侣害他如此的。”

皇明煦关心师尊安危,不愿和他一逞口舌之快,闭口不言,手按在玄渺腕间只是想探出师尊是出了什么岔子,两人心法系出同门,本应毫无滞碍,但事与愿违,师尊饶是昏迷过去,护体罡气十分霸道,刚灌注了一道真气就反而被弹开。

见状歧鸿羲似笑非笑,虽不说话,嘲弄之意已然溢于表面。

歧鸿羲此人有资历又强势,被他一通抢白,皇明煦本来落了下风只能忍气吞声,回过神后觉出不对,气得都快口吃了,站起来指责道:“师尊他晕阙过去了怎么会衣衫不整!又怎么会和你躺到床铺上去。好你个式微明月剑,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对方竟也不辩白:“心上人玉/体横陈,谁又能忍住不心猿意马?我亦不是圣人。”说话间,伸手抚了抚玄渺脸侧,极尽温柔缱绻。

皇明煦明白过来后,起初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和长老通告一声,把这人捉起来下地牢;又很快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他猛然想起小曾孙说的捉奸,倘若玄渺当真做了通奸这样的事情,自然这个合籍是合不成了;可今日的事情确实是玄渺被强迫的……裙"貳.散伶陆韮;贰散.韮陆,

师尊的名声、事情真相和不愿合籍的心思混杂在一起,一时也不知道哪样占了上风,他回想起师尊那时候也毫不尊重自己的意愿,怨恨便上来了,于是将决断的时节往后推了,决计等玄渺醒过来再说。

“这事等师尊醒来,看他预备如何处理,你先走吧,我照顾他就好。”皇明煦将失去意识的师尊打横抱起,预备先去找个干净利落的地方先安置下,卧室已经被方才一招劈山断岳毁损了,满地狼藉和灰尘。

歧鸿羲此人跋扈强横,不由分说一路跟着,道:“你修为如此低微如何能护得玄渺周全,还需我来护法才是。”

皇明煦不愿和他逞口舌之快,装作没听到,找了个矮塌放下师尊后,燃了清心降真香放进香炉置在一旁,传讯给精通药理的师叔孟文翰,并要他别声张。

斡元宫修为和境界最高的莫过于玄渺,他若是出事了,斡元宫的仇家也必然按耐不住要生些麻烦,更何况玄渺自身得罪的人也算不得少,譬如明彻真境的纪景辉,还好他已经身死道消了。

纪景辉……?

皇明煦捕捉到一丝痕迹,但又不甚明显,师尊施了禁制的匣子,似乎和明彻真境的纺织机系出同源,修士之间斗法你死我活,便是认输也不能善了,被虏掠法宝作为羞辱也是常事,难道这个匣子是玄渺从纪景辉处夺来的?所以玄渺才能一直以来规避他的报复,今日忽然昏迷和匣子有什么干系吗?

阙修曾说丝线才是天人肉身,难道这等于说玄渺也保存着天人肉身的一部分,“李严”此人一部分的肉身被师尊锁在匣子里又怎会善罢甘休。

皇明煦正思索间,孟文翰师叔已经带着徒弟成绍晖上门来了,在歧鸿羲灼灼目光下,他背冒冷汗先是查看了玄渺的情况,拉着皇明煦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我修为低微,瞧不出真人出了什么毛病,还是将他移到安全处,多些人看护才好。”

作为徒弟自然认可这个处置,一想到既然如此合籍不成了,心头雀跃,面上只能沉痛道:“好,我会当心师尊安全的。”

孟文翰师叔又露出为难神情:“你们合籍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要是玄渺真人明日不出现,修真界就会传遍他出事的消息,不要说是斡元宫,便是玄渺自己也仇人不少……”

皇明煦善解人意道:“那就散布消息去,是我出事快死了,婚事自然办不成。”

闻言孟文翰师叔面色古怪:“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还要各位长老首肯才是。”

“好,”皇明煦爽快道,“你们也要约束自己的弟子们,免得口无遮拦酿成灾祸。师尊不便移动,今日就歇在这里吧。”他看了一眼歧鸿羲,“还麻烦师叔带客人去客房歇下。”

歧鸿羲目光落在玄渺身上,不屑施舍旁人一眼,冷淡道:“你这微末道行也能护住玄渺?”如此说着,直接坐在矮塌上,一动也不肯动的模样。

皇明煦脸色一板,正要说怎么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客人,忽然想到阙修还没离开,他要是也不服从安排四处游荡,迟早会发觉玄渺出了事,这人是敌非友,闹将起来更是难堪,至少歧鸿羲是向着师尊的,也有与阙修一战之力,只好沉默不语,心里发誓今晚彻夜不眠,要庇佑师尊的贞洁,倘若他要继续做那种迷奸/淫行,就半夜里将长老们都从睡梦里唤醒了。

两人分别坐在玄渺两侧,皇明煦本来前日受了伤,今天遭遇太多,才强打精神撑到现在,一坐下来就觉出困累,但是歧鸿羲在,如何能放得下心休憩,只好取出灵药吞了一颗,只盼能至少平安过了这夜。

天不遂人愿,罗妙思一脸苦相抱着皇思淼来了,说你是不是前世欠了他的债,这回来讨债了,闹腾了半个晚上就是不肯睡,说要跟太爷爷睡,带了这么多年的师弟师妹没见过这样讨人厌的少年;他又苦涩道,如果大师兄要是个凡人,现在百来岁了,怕是一把老骨头都得被折腾散了。

罗妙思最后也不嫌忌讳,直接在祖孙俩面前说,这小曾孙因为太过自私自利,已经在斡元宫里被降级成讨狗嫌了。

皇明煦困倦又累,哪儿有心思哄小孩,直接冷淡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事多,快去睡。”

少年本来见到小太爷爷,一脸高兴,听了这话转而阴晴不定,几次开口想说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罗妙思见状赶紧溜之大吉,把包袱丢给了大师兄,谁让这是他亲曾孙儿呢。

皇明煦想着师尊在此处,这样多的人共处一室成什么样子,就带他去隔壁房间休息下,没想到少年硬是抱着自己不肯松手,一言不发颇有几分倔强的模样。这样一来皇明煦本来三分不耐烦也成了十分不耐烦,直接预备给他施个咒法,昏睡过去再说。

正在兵荒马乱间,仿佛老天还嫌事情不够乱,门外忽然传来兵戎相见的喧闹,阙修冰冷的声音响起:“听说皇明煦快要病死了?让他出来见我。”

都被提到了大名,皇明煦只能拖着身后的累赘出去,只见歧鸿羲守在门前,与阙修两相对峙。他生怕玄渺昏迷的事情被对方瞧见了,只能提着一口气问道:“真人有什么事,还请示下。”

阙修打量了他片刻:“你师弟说你突发急病,快要死了,因此合籍之礼往后拖延,我瞧着你还像健康的模样,怎么,耍客人玩?”话里虽然平静,但是隐含怒意。

皇明煦自忖这确实不厚道,把人请来了却吃不上一口饭就送走,但情况突发。他自知理亏,沉默着一时编不出借口。也因此,三人都没注意到小曾孙在见到阙修的瞬时眼睛一亮,像是得意,又像是愤恨。

阙修又伸手去捉皇明煦的胳膊,想扯着人走,被式微明月剑一道罡风震退,歧鸿羲沉声道:“斡元宫也容你撒野?”扭头恨铁不成钢道,“玄渺怎么养出了你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对上我伶牙俐齿,对上他就哑巴了?是不是看准我不能对他徒儿下死手。”

白龙似是不耐烦了,直接化为原型,犬齿交错当头咬下,歧鸿羲许是担心玄渺身体被战火波及,阻了一阻后直接喝道:“出去打。”

两位修为相当,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在半空缠斗了个旗鼓相当,只见歧鸿羲将战场引向远处,一时斡元宫上下全醒了,都探出窗看天上盛景。

皇明煦也怔怔望天看了半晌,马上想到昏迷的师尊无人看管,拖着累赘回到屋内,见到玄渺依旧躺在矮榻上,这才松了口气。

不省心的小曾孙原本头埋在他怀里,怕得直哆嗦,见到安全了这才探出头,小声问:“刚才的人好可怕呀,他为什么凶小太爷爷呀?”群七"衣'零'。五捌捌;;五'。九零。追+雯

“这人很阴险,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皇明煦随口糊弄道,手按在皇思淼后脑勺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些施道昏睡咒语,好落个清净。他带了多年的师弟师妹,第一次见到这样缠人的,难怪师尊那时候说,他的师弟师妹都是细心挑选过的,常本性温和乖顺,能听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