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煦目光直直落在师子音脸上,不肯错过对方一点神情变化,他眼见师子音呼吸忽然急促,动作加速,正是高潮的前兆,明白到了时机。

一剑长虹化做了露寒银光,剑势如虎啸龙吟直取对方脖颈,师子音泄在狗奴体内时正值脑子一片空白,还未反应过来时凛冽剑意已经割开咽喉。

下一瞬间只见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而师子音下体尤自坚硬如铁,还来不及做反应就身首异处了。

皇明煦一击得手,松了口气,抢上几步捡起头颅查看师子音确实失去了生机,死得透了,正在这时他听到硬物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抬起头发觉李严握着石药杵在原本已经半死不活的狗奴后脑勺上重重拍落,击打十数次,直到骨骼尽裂,触感如败絮一般松软才罢休。

皇明煦皱眉道:“够了。”

李严不说话,抱起尸体拖行丢入井里,过了会儿又出来将师子音的尸身也依次沉井,像是十分娴熟的模样。

皇明煦事权从急,使了个清洁的法决,收拾一地狼籍,而后进屋里预备挑拣换上师子音的衣物。

李严跟着进了屋里,换下方才行凶时候的坚决,做小伏低问道:“奴来帮仙长换衣服。”

皇明煦直接拒绝道:“不必了,你有空先和我说说客人们离开的流程。”说话间已经脱了外衫,直接套上玄纹云袖,对镜整理。

李严没有错过仙长脖颈和腕间的星点瘀痕,一时之间失了神,直到皇明煦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和顺答道:“今日是客人离开的时候,理当去会见一次殿主再离开,直接走也是有的,从羽山的通仙桥就能回到俗世。”

皇明煦说了声好,将从屋里搜出的芥子袋悬在腰上,到了师子音这个境地,储物囊都是认主的,他也不过挂着做个样子,现在还不是取用的时候;又将法剑缚在背上,就预备出发了。他对镜自照一番,捏法决试图将自己变得像师子音一些,这些粗浅法术瞒不过修为更高的,也不过聊胜于无。他又给李严也使了个变形法术,让人看起来像是狗奴的长相,最后犹豫问道:“你不用非得装作跪行跟着我吧?那样爬得多慢。”

李严眼睛弯了弯,最后说出来的只是一声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小院,因为皇明煦跨不过心里那道坎,李严还是衣着整齐跟在他身后,一面小声指路。

大约是马上能离开此处,李严话多了起来,偶尔夹着怨毒絮语,直言等他也修仙之后要把这里的人都杀了,过会儿又小意温柔地问皇明煦,身边是否缺侍奉的人,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他沉默了许久。

“我曾经听闻,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也不知道李家村现在如何了,自从我离开已经过去多久。”李严自言自语,又似等着皇明煦替他答疑解惑。

皇明煦不清楚这处真境时间流淌的速度,谨慎不语,倒是为此想起了多年前北地郡泥阳县确实发生过祸事。多年前北地郡泥阳县突发地陷山崩,随之引起疫灾并发,且不止于此,后有河堰破决,导致灾民十不存一。

有人说如此灾难频发,是天劫,正所谓天降神罚。这说法也站不住脚,如此多的灾民没道理全都道德败坏,十恶不赦,需要多场天灾葬送。

李严看皇明煦一直不说话,也自觉惹人烦了,闭上了嘴,沉默跟随在仙长身后。

忽而两人都闻到一阵异香扑鼻,雾气缭绕,乐声齐举,无数飒飒落花扑面而来险些要迷了眼。

皇明煦不自觉伸手去接了在风中飘荡的花瓣,握在手里,他回头刚想问李严这是怎么回事,却见对方满面惧色,从齿关里挤出不成句的话:“逃……逃吧……殿主来了。”

纪景辉竟有如此浩荡排场?只听天人才会奏天乐,散天花,薰天香,飞行于虚空,区区修士竟也如此奢靡。

待到此时,两人已躲避不及,只见几列容色各异的美人或是手捧熏香,或是洒落花瓣,也有面带情意,红唇凑在乐器上吹奏,或是琵琶半抱,青葱玉指按在弦上,不约而同的是美人都仅身着遮蔽不了要害的轻纱,尾端挽迤在地,步态掩映生姿,脸上一派柔情绰态。

皇明煦哪里见过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面色一红,羞得闭了闭眼,待再睁开眼时,美人避让开出一条路,只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抬着一顶四面挂着月影纱的轿子,轿内坐着两人,从皇明煦的角度只能隐隐绰绰看到一人靠在软榻上,另一人伏在他膝上,最怪异的是其中一人身上连着无数丝线,与东南方向的丝线似乎系出同源,两人之间也有一条丝线相连。

皇明煦忽然回想起师子音和狗奴死了之后,两人身上的丝线便自动消失了。

他还没来得及琢磨明白,月影纱自内被掀开了,露出了轿内两人真容。

其中一人盛服韶颜,容貌极盛,是平生罕见的好颜色;伏在他膝头的人桃花玉面,满脸戾色,正是阙泽,在见到皇明煦的一瞬抬起头,急切想要动作,却被另一人轻而易举按着头趴伏回原处。

他轻声开口:“乖些,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又对着皇明煦笑了笑,风流蕴藉。七@一零<舞八.八舞九零]

这样的排场和本事,皇明煦想不出第二个人,应当就是李严说的殿主,也正是纪景辉。

也是一物降一物,小雪任性妄为,粗暴乖张,在纪景辉手下竟然驯服如同小宠,要不是现在情势紧急,皇明煦都想逗弄一番阙泽了,看他平常这样爱放狠话,做事做绝,现在不还是被制得无法动弹。

十七 破阵

对方现在这样大费周章,摆出如此架势,不像寻仇,反而像是示好。

皇明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自信这样认为,在如此想法的驱动下,他也不声响,微笑抬头看着纪景辉,任由被春风带过来的落花拂在面上。

也许阙修推他进此处真境确实有原因。

李严起初极怕,躲在皇明煦身后不住哆嗦,见并没有人上来擒住自己,也逐渐定了定神,探出头来观察,正好碰见了小雪带着探究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一贯是个不肯吃亏的,想到这人也不过是个炉鼎,便也视线不肯避让,看了回去。

却没想到这人容貌玉雪可爱,不知被什么刺激忽然翻脸起来,眼底燃起灼红,竖瞳如同流火一般,呲开满口利牙,犬齿交错如同凶兽李严没想到他竟然激怒之下露出了半幅本相,骇然之下越发贴近皇明煦,这又惹得小雪越发狂怒难以自制,坐起身摆出蓄势待发的姿态,如同恶龙直要扑咬上来一般。

同行的纪景辉自然不能容许,也不见如何动作,皓白手指在小雪背上轻抚,阙泽瞬时像是失去了全身力道,软绵绵地伏趴在纪景辉脚边,只是喉间不情不愿的呼噜声,暴露了他的愤怒。

皇明煦看了一眼小雪,心底叹了口气,看来预言书彻底不顶用了,魔尊在书里何等威风,擒住师尊后夜夜做那等羞事,刺青枷锁乳钉一样不落,现在落在纪景辉手里柔顺如同玩物一般,可见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是随机应变为好。

纪景辉终于按耐不住,先开口寒暄:“师道长是要离开了吗?也不和我打一声招呼。”

小雪都认出来了,纪景辉既然能制住魔尊,修为当远胜阙修,不可能反而认不出自己,这时装聋作哑称呼皇明煦为师子音,是打算就此作罢,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皇明煦心里转过许多念头,面上不显,担心多说多错,他只是点头作答。

纪景辉说了声好,就漫不经心的伸手抚揉小雪头发,小雪不住嫌恶闪躲,却挪不开位置,只能怒目忍受,他又看了一眼皇明煦挺直脊背站在原地,毫不关心的模样,眼底闪过泪花,竟然是委屈到险些哭了。

皇明煦自然捉摸不透小雪心路历程,只是在想阙修当真好耐心,亲弟弟都这样了还不出手,竟然要指望自己这样一个外人甘冒奇险救小雪。他等了半天纪景辉并没有表示,僵持之下就算耳畔仙乐也听得烦了,行礼道:“那我走了。”

纪景辉这才仿佛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站在面前一般,回神道:“师道长走好,不过有一桩事还要道长解惑。”

皇明煦镇定道:“请说。”事已至此,他反而平静下来,揣摩纪景辉至今不出手许是在忌惮什么,现在自己身负法剑,最糟的情况就是和对方直接白刃相向了。

纪景辉目光落在李严身上,极为和气道:“我记得前日赠给师道长的炉鼎不是这位。”

皇明煦原本以为对方先要斥责一番再发作,结果只是说了这么一桩小事,他点头道:“是。”李严在他身后紧张不已,偷偷拽住了皇明煦的衣角,惹来小雪发疯一般怒瞪,眼角几乎要滴出血来。

纪景辉笑了笑,自有一番天人般的高贵难言:“那难办了,师道长,命盘算出来与你有缘的炉鼎不是这位,还请道长将这位贱奴留下。”

竟然仅此而已?皇明煦不知为何竟然松懈下来,这要求比之预计纪景辉发觉自己是玄渺徒弟,要杀要剐的折磨,至少表面上合理许多。当然,也不是没人有反对意见,至少小雪和李严都是肉眼可见的愤愤不平。

李严小声说道:“仙长,你答应我的……你不能不守承诺。”

皇明煦没理会李严,他忽然福至心灵,想通了什么。他试探道:“那我也有一桩要求,之前受了嘱托,要带阙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