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煦心想,这是人家的宝贝,展示给自己看看也是炫耀,如果显得太想见识,未免有垂涎夺宝的嫌疑,还是表现出毫不惦念为好。于是推辞道:“去寻真岛周转后我就要回斡元宫了,下回时间宽裕了再去看看吧。”

浮梦秋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瞬时沉默下来,勉强道了一声,也好。

十四 明彻真境

随着太阳升上来,日头越发毒辣,海上毫无遮蔽,原本维持术法逃避夙渊就消耗法力了,这关头也不必为了遮阳费事,两人解了外衫罩在头上,对视一眼都觉得此刻有些可笑。

许是长久无言,浮梦秋开口道:“大师兄,其实在那次秘境之前你也跟我讲过话。”

皇明煦绞尽脑汁也回想不出来,只好尴尬地说了声:“我有时候会忽然记性不好,这事怪我。”

浮梦秋怅然低头:“是吗?毕竟你是大师兄,接触的人太多了,不记得我这样的微末人物也正常。”

皇明煦正色道:“长生大道,存乎一心,不宜妄自菲薄。你既得了朝昏山秘境传承,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浮梦秋不自觉笑了出来,越显耀如春华。

皇明煦也跟着笑了笑。

浮梦秋见了他的笑容,似是痴了一般怔怔看着。

皇明煦这几日受了磋磨,已是惊弓之鸟,现在看到浮梦秋失态的模样,联想起上次秘境怪异表现,不由得寒毛倒竖,但是想到此人两次救了自己,又暗自唾骂,被夙渊戕害一次就以为全世界都要害自己,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不要冤枉好人。

只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更生怪异之感。

浮梦秋目光牢牢锁在皇明煦脸上,缓缓道:“我现在还记得大师兄跟我说的每个字,夜深人静时常琢磨。”

皇明煦自忖不是大能也不是圣贤,说的话哪里经得起推敲,更遑论回头琢磨,他也好奇什么话值得浮梦秋这样惦念,于是问道:“我讲了什么?”

浮梦秋边思索边开口道:“那时候我来斡元宫听玄渺真人开坛讲学,寻真岛名声不好,常有一同听学的人羞辱我……是淫窝里出来的。”

皇明煦心想,按照预言书里讲的,寻真岛还真是个淫窝。

浮梦秋继续说道:“有一回他们寻了机会堵住我,说要看看淫窝鸡头的本事,还脱我衣裳……”

皇明煦不可置信道:“他们竟然在斡元宫做这等丑事?”

浮梦秋莞然一笑,光艳逼人:“那时候大师兄也这样斥责他们,挨个将这些人教训了一遍,逐出斡元宫,还说以后遇上事情都可以来找你。”

皇明煦心想有人在斡元宫行淫也不算得小事,怎么就不记得了,但看浮梦秋的样子也不会骗自己,何必用施恩的事情来编造谎话呢。裙2散伶鎏%韮2#散韮鎏

浮梦秋继续道:“那是第一次有非亲非故的人这样回护我,我说,以后可以也叫你大师兄吗?你答应了。”

皇明煦羞惭道:“我记性不好……后来秘境那次也是我不对。”

浮梦秋摇了摇头,没说话,这样一来皇明煦越发愧疚,随手解决一桩小事而已,人家就这样结草衔环,自己反而因为看了一本不明来历的黄书险些取他性命,如果不是师尊阻止,也没有后来流坡山两度救自己的事情发生了,可见做人还是要广结善缘,少做恶事。

浮梦秋喃喃道:“所以,大师兄可以不要这样提防我……”

皇明煦立刻应答道:“这个自然。”

浮梦秋璨然一笑,非常愉快地用力点了点头:“大师兄真好。”

皇明煦心下惭愧,这人也太容易满足了。自己不过举手之劳,也值得这样惦念,还博命来救自己,于是也好言好语道:“我欠了你人情,下次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能做到的都会尽力。这回的岔子也提醒了自己,待回斡元宫要闭关修习几年。”

浮梦秋笑容一滞,重复道:“闭关吗?”

皇明煦应了一声,望向海天一线:“夙渊此人行事暴戾,心肠恶毒,也能如此破镜成了一方宗主,可见是他的机缘。我知长生之可得而不能修,迟迟以臻殂落,日月不觉衰老,所知浅事,不能悉行。还不如他肯决断,心智坚。”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待到回去后更要养性学道。”

浮梦秋低下头,应了一声:“大师兄说的有理。”

见他兴致不大,皇明煦也没继续说,这人虽然口称一句大师兄,实际师门传承不同,说到此处已经够了。

正在此刻,变故突生,天穹忽然阴云密布,层层叠宕的乌云逼近海面,将原本的平静碧波压成了黝黑汹涌的模样,竹筏浮在海浪上越发颠簸。

浓云中响起炸雷,隐约白光在渗着血色的云层中流动。

皇明煦骇然站起身,难道是夙渊?

浮梦秋不动声色抽出天江四横剑阻在皇明煦身前,紧抿唇角,低声说道:“今天看来说不定要一起葬身海底了。”

皇明煦就算此刻也不忘赶紧反驳:“你也不嫌忌讳,还是说点吉利的吧。”

两人严阵以待时,云层里闪过白光一道,下一瞬遍体银光的巨龙浮在竹筏面前,周身缠绕雷光,衬得小船如同蚍蜉一般渺小。

硕大无朋的头颅轻轻俯下,抵在水面上。

皇明煦见到至少不是夙渊,松了口气,第二个念头是这老熟人是在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浮梦秋,浮梦秋同样一脸迷惘,悄声道:“这龙瞧起来不像要吃我们的样子,大师兄,你认识他吗?”

皇明煦含糊道:“可能吧。”

这话显然惹得白龙不愉了,喷了个响鼻,龙焰险些烧着了竹筏。

皇明煦直接问道:“阙修,你找我吗?”

白龙点了点头,就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掀起了一阵风浪,两人只能用法术定住漂泊的竹筏。

皇明煦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刚说完,他想起了什么,抬起手,一串黑色珍珠静静地挂在腕间。

他历经和朱厌搏斗,重伤,几番折磨,早不记得把手链落到什么地方了,竟然现在还挂在身上,可见这应当是件寻人的法宝。

这样辛苦找他是有什么要事吗?

阙修许是懒得和他打哑谜,一阵海风拂面而来后,化成人形,立在海面上,天姿国色的脸上平静无波:“走吧,去救我弟弟。”

皇明煦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一眼浮梦秋,后者紧握住了他的手,不动声色挪动半步挡在大师兄身前。皇明煦直接道:“我不过元婴修为,你已臻渡劫,你都救不了,我还能派的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