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扭头,悄声对亦步亦趋地姜氏身后准备上前给安成公主见礼的暖暖飞快地道:“前些日子有人送我一对‘四不像’,就养在景福宫,你真的不想去瞧瞧?”
暖暖目不斜视地跟在姜氏身后,低声道:“如果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诸位夫人、小姐都去,我自然也是要去的。如果大家都不去,我也不方便去。”
皇太子看着端庄持礼的暖暖,眼中露出几分失望之色,没有理睬暖暖,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暖暖拉了雍王的女儿宜伦郡主说话:“皇太子在毓庆宫接受詹事府的贺仪,我想去看看王伯洲长得怎样,你想去吗?”
宜伦郡主眨着眼睛,“小姑姑敢去,我也敢去!”
“那好!”暖暖笑弯了眼睛,“你去找两套宫女的衣裳,我们去毓庆宫!”
宜伦郡主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溜出了慈宁宫的暖阁,经过长春宫、永寿宫、御花园、钟粹宫、承乾宫、景仁宫,到了毓庆宫。
宜伦郡主喘着粗气对着暖暖抱怨道:“我再也不和你出去了……王伯洲再怎么有学问,也和我们没关系,要认识他干什么啊……”
暖暖嘻嘻地笑。
宜伦郡主突然拉住了她,“你、你看!那、那人是谁?”表情很紧张。
难道皇上在毓庆宫?念头闪过,暖暖吓了一大跳,慌张地道:“哪里?哪里?”
却看见毓庆宫大殿前立着个少年,穿了湖色净面襕衫,静静地站在那里,如株高大笔直的银杏树,秀丽,温雅。
怎么又碰见了?暖暖皱眉。
宜伦郡主已一改刚才的浮躁与不耐烦,擦了擦额头的汗,挺直腰背,低声道:“我们快进去!”说完,也不等暖暖,一派端庄地朝前走去。
宫女出了自己当差的宫殿,就得成双成对,不允许单独一个人行走。暖暖疾步跟上。
少年显然也认出了暖暖。他困惑地望着她,双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暖暖和宜伦郡主姿态从容地和少年擦肩而过。宜伦郡主忍不住回头。
“他在看我们!”在昂首时,宜伦郡主的笑容像盛开的话。
暖暖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后,落在了和皇太子并肩立在院子里说话的老者身上。他身材瘦小,表情严峻,穿了件三品大员的大红色纻丝官服,中间绣着文官的正方形孔雀补子,虽然须发全白,却面色红润,看上去很精神。
皇太子表情一滞,很快就反应过来,轻轻颔首。
皇太子贴身内侍飞快地跑了过来,“宜伦郡主、徐三小姐,您们有什么事?太子殿下正在和詹事府的詹事王大人说话呢!”
原来王伯洲长这幅摸样。暖暖笑道:“没事,我们就是想去景福宫看看‘四不像’。”说着,牵了宜伦郡主,“既然太子殿下有要事,那我们就先走了。”不等内侍有所反应,拉着宜伦郡主就出了门。
“什么‘四不像’?”宜伦郡主一出毓庆宫脚步就慢了下来,“是有人给太子殿下进献了‘四不像’养在景福宫吗?”
“嗯!”暖暖点头。
宜伦郡主停下脚步,“那我们还不如等太子殿下忙完了,就请殿下同意我们去景福宫看看‘四不像’好了!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还走了这么远的路,说不定回去还要被责骂……空手而归,太没有意思了!”
也对。他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慈宁宫说不定已经发现她们不见了。与其说他们溜出来是想看看王伯洲是什么样子,还不如说是想看看那“四不像”。
暖暖点头。
宜伦郡主突然大声道:“你知不知道,安成公主的女婿李霁可能要升福建巡抚了?”
“是吗?”暖暖觉得宜伦郡主的举止十分轻佻,皱着眉看了一眼垂目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低声道,“我们在这里议论朝政,好像有点不好!”
“这有什么!”宜伦郡主不以为然,“说起来,李霁也是我们的亲戚他是安成公主的女婿呢!要不是这个原因,当初他怎么可能得到何承碧的重用?福建常遭海盗袭击,皇上想在福建增设一个巡抚,内阁推荐了李霁,皇上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不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上面。说着,感慨到道:“要是当初大表姑母嫁给了李霁就好了,大表姑父现在还是个指挥使同知呢!”
暖暖不喜欢宜伦议论大姐夫时的口吻,辩道:“指挥使同知又怎样?他要想升官,多的是机会。可他想和大姐一起待在沧州。李霁就算是任了福建巡抚又怎样?这么多年了,他的家小一直在燕京。忽见陌头杨柳青,悔教夫婿觅封候。要是我,宁愿嫁给做指挥使同知的大姐夫,也不愿意嫁给做巡抚的李霁。”
“好生没有道理!”宜伦郡主脸色大变,“‘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手中邪’,像大表姑父那样的人有千千万,可像李霁那样的人却凤毛麟角。”
暖暖惊讶的望着有些失态的宜伦郡主。她们年纪相仿,性情相投,从小到大吵吵闹闹,却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针锋相对!宜伦这是怎么了?她皱着眉,感觉有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暖暖回头,看见那少年温润如玉的眸子突然缩放出绚丽的光彩。
宜伦也感觉到了异样,她立刻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多粗俗……她敛容,紧紧的抿着嘴巴。
无言而显得有点尴尬的沉默中,少年突然上前几步,朝着暖暖行了个揖礼,礼貌的道:“小姐,我有事请教,能否借一步说话?”
暖暖惊异的望着他。
他含笑作揖,没有看宜伦郡主一眼。
宜伦郡主望着少年的目光晦涩不明,有些愤愤不平地朝一旁走了十几步。
少年揖礼,“小姐,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王先生家里。你看见我,满目惊艳的微笑,又不顾一切的追随着我看。第二次,是在永平候府的西山别院。你当时站在树
上大笑,和我擦身而过正眼也没多看一下。第三次,是在宫里,看我的目光平淡冷漠,像不认识一样,我想知道,小姐为何前后态度会相关这么大?”
暖暖目瞪口呆。真是自恋啊!因为惊艳后没有纠缠,就心里不平衡地找答案!
“我第一次见到公子,的确感觉很是惊艳。“她不客气地道,”可当我发现你眼中露出厌烦的表情时,我就知道,你并不如你外表表现的那样温文尔雅、谦和磊落,所以不想再和你打交道!何况我当时追出去,并不是要去看你,而是想看看王先生是怎样一个人!”
少年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他轻声道:“我从小到大,看到过很多人惊艳的目光,很受困扰,所以非常讨厌有人追随我。”
“既然解释清楚了,你也应该能释怀了。”她福了福身,朝宜伦郡主走去。
“小姐请等一等。”少年柔声道,“我有一事相商。”
暖暖转过身来,好奇地望着少年。
“小姐出入之地非富即贵,我想和小姐打个赌。”他微微地笑,神采飞扬,目光温暖迷人,“如果一年之内我能再遇到小姐,请小姐同意我向贵府提亲!”
暖暖杏目圆瞪,半晌,一言不发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