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你还恨我对吗?”

“我不恨你了。”

“那你爱过我吗?”

我没有真的说出口,甚至没有去看他,但我想他读懂我的答案了。

过了很久,他突然用力把我揪过去,逼近我的眼睛,压着声音狠狠地说。

“不可能,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别想做这个手术,我不同意。栾颂北刚升了我的职,我有这个权力。”

41 孟千千-那我怎么办

第二周的星期一我就去颂北做了术前评估,是袁博士接待的我。

袁博士是我的手术医生,手术前,他指派了专门的术前心理医生和神经医生对我评估。评估整整花了两天,包括各种体检、心理测试、手术内容的三次陈述,整个流程下来筋疲力尽。评估后的第三天袁博士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他看着我的评估报告,脸色凝重地低头琢磨着什么,让我有些不安,像是看着医生拿着我的绝症通知书一样。

我问,有什么问题吗?袁博士笑笑,说大体应该没什么问题,然后问我有没有直系亲属。我说没有。他说,那算了,你先签个字,回头我们内部走完程序后联系你。我说好,谢谢了。

走出颂北大厦的时候,筋疲力尽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反而是放松了很多。

那几天姜慎都没有回家,也没有联系过我,奇怪的是我去颂北时也没有遇到他。其实我已经做好在术前评估时遇到他的准备,因为担心他出面阻扰,我早就想好了几种应对之策,万不得已的话我甚至敢去找栾颂北。无论对于他的家庭还是公司我都是一个身份尴尬的人,我相信栾颂北巴不得我把一切通通忘掉。

可提心吊胆了两天,姜慎始终没有出现,实际上我上次见到他还是在摊牌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在我们开车从墓地回家的路上,他显得非常激动和暴躁,一路上连闯红灯,遇到一点堵塞就狂按喇叭,偶尔还会咒骂几声。我曾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他的额头和两鬓结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当时车内温度并不高,可他就像是处在火山中一样燥热。

那一幕让我想起我和小川出事之前他的样子,很多动作和情境几乎一摸一样,但我当时丝毫未曾害怕,不知是对姜慎有信心,还是对生死已经无畏了。最后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让我下车,他说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刚一下车,他就把车开走了,之后一直没有回家。

就这样大概又过了几天,在我等待袁博士的回复过程中,有一天深夜,姜慎回家了。

当时我已经躺下了,但并没有睡着,我听到了电梯开门的声音,以及他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我们当时住的小区夜晚很静,几乎没有噪音,加上我因为神经衰弱对声音异常敏感,所以尽管房子隔音很好,我还是能清晰听到他的行动。

根据声音我判断得出他在做什么,他先去了洗手间,很快就出来,然后站在客厅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在意识到他已经静静站在那里近十分钟了时,我突然有些紧张。但很快,他又回到了他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我暗自松了口气,稍微放松了一些,可没过一分钟,他又打开房门,大步走动,脚步声沉着有力。我很快就辨别出他在朝我的房间走来,我腾地坐起来,本能地想去锁上门,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突然大力推门进来了,把我按了回去。

可能是之前养病时留下的习惯,我很少锁房门,对他也从不设防。在我们同居的那段时间除了浅尝辄止的拥抱之外,我和姜慎没有其他亲昵的接触,他也没有表示过任何暧昧意图。但那个晚上,他身上带着丝丝缕缕酒气,几乎用一股蛮力钳制住我,扯下我的衣服,密密麻麻吻在我身上。

我挣扎了片刻后就放弃了。没一会,他也停下来,伸手打开一盏小灯,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他皱着眉,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蜡黄色,眼角不知何时长了些肉眼可见的细纹,眼底布满了血丝,灼灼地盯着我。我在他脸上看到除了情欲之外还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徒劳,眼神里也带着询问的意图,我轻轻对他笑了一下,他又重新回到我身上。

姜慎大概用尽了他所有的技巧,我虽然没有抗拒他,却也应付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中途他停下来,两手托着我的脸,好像认输了一样,用一种绝望的表情看着我。

“你要我怎么样呢千千?”他哑着声音,又带着点哽咽。

我直愣愣看着他,紧盯着他的眼睛,心里很平静。

“你想让我变成他吗?我也可以试试。”

那句话像千斤巨石一样砸在我的胸腔,让我轰然一震,无比自责。我鼻子一酸,突然觉得无奈。我知道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和我亲密的时候,脑中想起了我和小川的片段。而在那些他一直努力排斥的记忆深处,我是爱他的,是可以回应他的。

此时此刻,我终于可以清晰地把他和小川区别开来了。而姜慎,却冒出了想模仿小川的念头。

我觉得很对不起姜慎,他的生命一直处于深渊当中,我曾经想拉他一把的,可为什么到最后又亲手把他推下去了呢?

大概是不忍看我露出的类似同情的眼神,姜慎把我的眼睛蒙上,退出我的身体,然后把头埋在我颈间,轻轻啜泣起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眼泪落在我肩膀上,由滚热到冰凉。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伸手抱抱他会好很多,我知道我应该这么做,可当时我的胳膊就是抬不起来,我任由深渊再次把他吞噬掉。

我以为经过那天晚上姜慎就会死心了,但在我手术之前,还是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在术前评估过去一周后袁博士才联系我,电话里歉意地说我的心理评估不合格,没通过手术要求。我问他哪方面不合格?他突然用带有闽南口音的方言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理由,我当时就明白这并不是根本原因。我问,是不是姜慎不同意?袁博士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要不你们再好好聊一聊?

我当时很心急,没有耐心再与姜慎拉锯战了,眼前的煎熬以及对解脱的渴望让我直接冲到颂北大厦去。我先是堵住袁博士问个究竟,才知道的确是姜慎用心理评估不合格为由压着不给我签字,而他不签字,其他人也不敢签。《记忆疗愈法规》规定疗愈手术必须有颂北高层签字才能进行,我放弃了姜慎,去找栾如君。

栾如君看到我来很吃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有再躲避她,只是请求她帮我签字。栾如君看似很为难,我说如果你不签,我会去顶层找栾总。她眼神里晃过了一丝犹豫,我知道她动摇了,但这个时候姜慎突然冲进办公室,拽着我的胳膊走出去。

他箍住我的胳膊,一句话也没说,一路拖着我来到楼道间。关上楼道门后,他甩开我,低吼了一句:

“我不是告诉过你死了这条心了吗?”

他压着声音,但字字清晰有力地砸向我。我看着他面带疲惫的脸,和恶狠狠怒视着我的眼神,突然间绝望了。

我太累了,太疲倦了,我想他也是如此吧。我们再这样斗下去,只会更厌恶彼此,更仇恨彼此。于是我想示弱了,我抓着他的手,我说:

“你放我一条生路吧,算我求你。”

说着我险些跪下去。

他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撑着不让我跪下,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同时挣扎了很久,用很轻的声音颤抖着说:

“那我怎么办?”

我摇摇头,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回答他。

“我不知道,姜慎,我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心如死灰,“对不起我顾不上这么多了。”

42 孟千千-我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

我之前在颂北公关中心工作过,我知道在那栋看似安保严密的大楼里,藏不住任何秘密。

我和姜慎在楼道间那么一闹后,颂北上下都知道了我们的事,不知是不是有人施压,第二天袁博士就通知我姜慎已经签字了,我可以做手术了。

接下来是手术排期,以及清理“指定相关物品”工作,在这中间我又安排了几件手术后的事情。我把家的老房子卖了,一部分钱作为手术费,一部分用来租了个小公寓,剩下的全部还给姜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