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焦婷走后,姜慎尽管一言不发,但我看得出来他心情好了很多。

离开县城之前,姜慎突然问我想不想在小城里散散步。我们沿着小城中几乎唯一一条主路一直走,路上经过了医院、学校、县政府大楼以及各种商铺,但我们俩都没有停下观察,而是一路打闹着大笑走下去。

我总是忍不住想起焦婷口中陈恪生的样子,像是做游戏一样,非要从姜慎身上找出那个内向叛逆又聪明的少年的影子。我们都知道这个游戏有些残忍,但却忍不住笑,甚至他也笑起来,他说,我的烟瘾应该是拜陈恪生所赐。

我很久没见到过姜慎那么自然的笑容,不是抿紧嘴巴轻轻扯出的笑容,是爽朗的大笑,声音透出放松和愉悦。

我们来到小城的尽头时看到一大片柳树林。柳树已经抽芽了,一片片小小的毛茸茸的翠绿色嫩芽吸附在细细长长的枝条上,远远看去生机一片,不知不觉中春天已经来了。

我还处在刚才疯癫玩闹的状态中,脱口而出陈恪生过来帮我折几枝柳条带回去。他突然拉住我扭到怀里,问我,你说我是谁?

我忍着笑故意逗他,我说你是陈恪生。

他又问一遍,我是谁?

我刚想继续逗他说是小川,但突然看到他表情极为严肃,于是改口说,你是姜慎啊。

他抱紧我,脸埋在我脖颈处,重重喘息着。我身上感到一阵奇痒,缩了缩脖子,他却把脸埋得深了一些。

“别动,让我抱一会。”

我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我眯着眼睛看着炫目的日光,问他。

“我是什么味道的?”

姜慎抬起头看我,一只手抚着我的脸,久久不说话,我们都明白气氛有些不对了,我似乎心里已经做了准备和决定。

“告诉我你现在喜欢的是谁?”他问。

我刚想回答他,他又说了一句。

“不管了。”

他虎口卡住我的下巴,固定我的脸,吻过来,用一种急切又温柔的方式。

我两只手臂懒懒搭在他肩头,在他徐徐渐进的吻里闭上了眼睛,手里的柳条在日光下晃着翠绿的影,柔软地在我心头荡了荡。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我在车上睡着了,醒来发现车似乎就停在我家社区门口,我斜躺在副驾驶上,身上有毛毯,旁边放着一把初春的柳条。姜慎过来帮我解安全带,但他没有离开,他在我额头蹭了蹭,又沿着鼻子滑向脖子,最后轻轻咬住我耳朵,一股湿漉漉的带着微微疼痛的感觉让我眯起了眼睛。我忍了一会,在一阵头晕目眩中,懒懒地对他说。

“我们离开这里吧。”

“好。”

“你都没问我想去哪。”

“去哪都好。”

姜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身过来,把副驾驶的座椅放低,毛毯扯掉,柳条扔到后面。他忙活了一阵子突然凑到我耳边对我说。

“千千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抬起醉醺醺的眼皮,他很温柔地笑着,但恍惚中我突然觉得他那个笑非常刺眼。

当然,也许这是我此刻回忆起这件事的主观情绪,他那个带有嬉闹和情欲的笑容背后,似乎还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而我当时没有及时看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半梦半醒间极不真实的亲昵是我和他最后的温存了,那天的小城之行也是我们最后的美好。而在那之后,直到现在,即使我已经承认不再恨他了,但仍然不想保留任何与他之间的记忆,尤其是我曾真心实意付出过的那些。

可说起来啊,姜慎,我后来说从没爱过你是气话。我们相爱过,只相爱过这一天。

35 孟千千-背叛

那天晚上之后姜慎没有留宿,他说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但他似乎很在意我说想离开的话,问我是认真的吗?我说是的,而且离开之前要公开这一切来阻止移植手术大众化,资料已经都准备好了。他又问,包括我吗?我说,你愿意吗?他丝毫没有犹豫说,这一切是该结束了。我抱了抱他,没有怀疑。在他走之前,我说这件事也要和唐奇商量,他同意了,然后约好第二天一起与唐奇见个面。

这就是我和他最后的和睦,从这次分别后,短短的一周之内,我们之间被万丈天堑隔开,我的生活也天翻地覆。

第二天中午按照约定,我和唐奇在商场门口等姜慎。春天的阳光很温暖,我们晒着太阳喝奶茶,顺便又口无遮拦起来。

唐奇说:“我那天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因为这个事委屈你自己。”

我反应了下才理解他是指姜慎,说:“我不是为了这个。”

唐奇哼了一声:“那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转而他可能又觉得有些不妥,岔开话题问我,想没想过怎么公开这个秘密?我说首先自由社也不值得信任,最好是找警察报警。唐奇担心姜慎的配合度,如果他不配合的话我们的证据在警方那不一定有用。

我当时对姜慎盲目信任,我笃定地说,他会配合的,我们会一起面对的。

我和唐奇喝完那杯奶茶,又闲扯了一会儿,太阳已经渐渐西落了,温差马上大了起来,直到我们都觉得有些冷了姜慎还没有来。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我给他打了三个电话,第一次他没有接,第二次直接挂断,第三次就已经关机了。

在听到关机的提示音后唐奇腾地站起来说,你不是被他骗了吧?接着又惊恐地说,你把证据放在哪了?

我们用最快速度回到我家,在路上我仍然不相信姜慎会骗我,认为唐奇是对他的偏见太深而小题大做。到家后,家里的电子锁没有被闯入的迹象,可本来被我藏在卧室五斗橱最底层的证据包果然不见了。

整个房子里没有丝毫异象,只有证据包不翼而飞。

昨天晚上姜慎没有上楼,他没有机会接近证据,我宁愿相信是进贼了,于是去物业管理中心调取监控,巧合的是今天中午到现在进行电路大检修,社区内所有监控设备都停工。

唐奇问,这次检修是提前安排的还是临时决定的?对方回答,临时的,今天中午突然电路崩溃了。唐奇惊呼一声,糟了,转身跑掉。

我继续给姜慎打电话,他始终关机。我给他发了几条短信,他并没有看。没多久唐奇给我回了个电话,他说姜慎这个王八蛋,他把我电脑拿走了,我的资料都在电脑里。我说你怎么确定就是他呢?他说,你过来,我让你死心。

姜慎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唐奇在那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内装了个隐蔽的智能监控,拍到了他下午开门进来带走电脑的过程,全程不超过三分钟,他没有一丝犹豫。

唐奇恨恨地说,这个房子是他租的,他有权利来去自由,我想告他都告不赢!

即便在这些确凿的证据面前,我对他仍旧抱有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在唐奇几乎暴跳如雷的咒骂声中,我说,他会不会有苦衷呢?唐奇用不可理喻的眼光看向我。我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他怕牵连我们俩,独自一个人带着证据去报警了。唐奇的眼神又变成了同情,冷冷的同情。我怀着既担心又期待的心情走访了几家警局,试探地问有没有姜慎的案子,自然是没有结果。

这种煎熬直到两天后才结束,两天后,当我们在新闻里看到姜慎时,我才接受他欺骗且背叛我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