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顿了一下,“假如你现在想再考虑一下的话,也是来得及的。”
“开始吧。麻烦您了。”
袁博士没有再说什么,回到他的工作台上做准备。
我躺在柔软的手术舱里,闭上了眼睛,心情极为平静,甚至有些期待。
突然间又觉得很好笑,也挺讽刺的,我要彻底忘记他这件事,是在他的首肯和帮助下完成的。
沙发,细节好赞,场景切换自然。
沙发必须要翻个牌子????
恭喜作者再出新作??????
关注。正好我也在写个长篇,咱们互相鼓励,竞赛吧
题材好新颖。
开篇悬念很足呀,孟千千为什么要选择忘了姜慎?开篇很有故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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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吸引人,充满悬念
02 孟千千-那个名字
我最初遇到姜慎的时候,不,确切说是捡到他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因为这个傻小子去做这种洗脑手术。
那时候我进入颂北还不到一个月,但已经知道过不了试用期了。颂北的公关和宣传部门合称为公关中心,分为公关一部和公关二部,我工作的是整个公司臭名昭著却也横行霸道的公关二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相比较公关一部对外树立公司正面宣传形象的职能,公关二部是专门为了处理投诉成立的,简单说就是收拾烂摊子,外面也有人叫我们清道夫。
虽然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可待遇不错,晋升机会相对也多,听说栾如君刚进公司时就是从公关二部实习生做起的。我入职时,栾如君已经是颂北的副总经理了,当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栾颂北的女儿。
关于栾颂北如何成立颂北记忆疗愈公司,以及如何从一个神经科学专家变成一代记忆宗师的经过,市面上那些大同小异的自传书写得很详细了,甚至拍了部电影,还获了不少奖。对了,颁奖典礼上还出了那个著名的事故。
颁奖典礼大概是五年前,当时栾颂北的二儿子栾野代表颂北公司去露个脸,被主持人临时叫上台致辞。栾野精心准备的场面话还没有说完,台下几个嘉宾脱了外套露出“自由社”的统一服装冲上台去,强行给栾野披上自由社蓝紫相间的彩条旗,额头涂上了自由社的箭头标志。冲在最前面的就是电影中扮演栾颂北的老戏骨和那位主持人。当天栾野狼狈且滑稽的照片、视频就登上了全球媒体,自由社借着这件事发表了一则声明,为了人类的灵魂自由和伦理秩序,号召所有对颂北公司不满的人团结起来一起抵制它。据说当时栾颂北特别愤怒,拨了一大笔钱给公关二部招兵买马,又在颂北大厦清出两层供他们办公。
我能进颂北也得益于他的愤怒,不然凭我的履历连面试机会都拿不到。进公关二部也是迫不得已,在我投简历的时候,颂北总部在招聘的岗位除了公关二部就是业务中心了。业务中心是颂北最核心的技术部门,门槛非常高,不仅仅要求专业背景,连个人生活履历也会严格筛选。仅是第一项专业背景我就不合格,但我最担心的还是颂北对个人履历的调查深度。好在因为自由社的频繁示威,投诉事件不断,公关二部急需用人,给我钻了个空子。
面试时人事主管看着我的简历怀疑我手滑投错了,你一个瑞士回来的 MBA 要来这?我说对。他问,那你有能胜任这份工作的特长吗?我说,我特别热爱颂北算吗?他又问,为什么?我说,任何能给人类带来进步的技术在最初都会受到质疑,我要捍卫这项技术。
后来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都能这样滔滔不绝又绘声绘色地歌颂颂北的伟大,谎话说多了反而越来越诚恳了,但只有姜慎不信。
这些年来我说过很多谎话,好多我自己都难辨真假,但只有姜慎,他总是能戳穿我,特别可恨。
在正式上班之前,我们先经历了五天的入职培训。前两天所有部门的新人一起参观了颂北大厦几个重要场所,听了关于颂北发展史的讲座。后三天公关二部单独培训,把那些不便当着大家说的糟心事,关起门来郑重其事地说给我们。
虽然我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这份工作的难度还是超过我想象。
颂北记忆愈疗公司的业务不仅仅是记忆清除,还包括记忆增强,记忆唤醒,以及几项记忆修复保养服务。公司在成立之初已经就法律和伦理等问题,与政府和民间各个部门进行很长时间的争论探讨,最终一致通过了一本有五厘米之厚的《记忆疗愈法规》。多年来颂北所有分公司都严格遵照法规工作,从不触犯法律,甚至根据社会反馈又在《记忆疗愈法规》中增加了部分法律条款。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对记忆疗愈合法化不满,最激进的一批人成立了自由社。
自由社游走在法律边缘,或明或暗一直在与颂北作对。我们公关二部表面上的工作是处理客户的投诉,本着第一不给警察添麻烦,第二不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的原则,积极灵活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实际上好多投诉案的背后都是自由社在操控,棘手得很。
我进入公关二部后先是跟着我的顶头上司马组长处理了两个自由社操控的案子,案子结束后,马组长对我的评价是胆量有余立场不足。为了对我进行最后的考验,他又给我安排了独立的案子,结果我单独受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搞砸了。
没记错的话那天应该是星期二,我刚到公司打了卡,还没坐下来,马组长就把我叫到公司后门,也就是颂北大厦后门,指着前面对我说。
“你试试这个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有一个浑身浇满汽油,对着架好的老式 DV 机怒吼着无良公司还我正义,随时准备打火自焚的中年男人。
“这……”我声音有些底气不足,“难道不应该报警吗?”
“报过多少次了,没有用,看你的了。”马组长扔给我一份资料,转头走了。
中年男人叫李正明,他的女儿几年前被杀害了,警方排查了一番一无所获,这个案子被当做悬案遗留下来。可李正明不甘心,一直偷偷调查,将嫌疑人锁定在了女儿当时的男友身上,并找到了一些可疑线索。可就在李正明去报警的同时,男友花了所有积蓄来颂北做了记忆清除手术,将关于女友的所有记忆像格式化一样删掉了,自然也包括了女友的被害真相。后来警察把他叫去,用上了最先进的测谎手段,一无所获,只好放了人。现在那个男孩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听了李正明的事情后居然同情地定期去给女儿扫墓,发誓照顾李正明的晚年。李正明满腹仇恨无处安放,将矛头指向了颂北公司,这个世界上就不应该出现如此丧天良的企业,他投诉无门,出此下策。
我向来不会安抚人,说了几句员工手册上学的客套话,也用上了入职培训课上教的谈判技巧,可李正明根本不买账,冲着我一边骂娘一边哭,手中的打火机擦得噌噌响,好在没有火苗。
我从小就很羡慕那些冷漠的人,冷漠的人看上去都活得很自在,有原则,能临危不乱。当时我拼命回想我认识的那些冷漠到优秀的榜样,模仿他们的样子,咬着牙威胁李正明再闹下去我要报警了,可他噌地一下打燃了火机。
我认怂了,答应帮他想想办法。我请李正明吃了顿火锅,听他说了很多女儿的美好和男友的可恶,以及他这几年为了寻找真正的凶手如何闹得众叛亲离。我又跟他去家里看了看,别的不确定,李正明应该不是自由社的人。多年的追凶生活让他掌握了察言观色的技巧,他看我立场有了动摇,态度一转恳求我帮忙。我想了想说如果他愿意配合我的话,可以去公司帮他查查女儿男友的术前评估档案。
颂北有一套严密精细的服务流程,客户在手术前要经过术前神经医生和心理医生的评估,需要客户一遍遍重复他要手术的记忆内容,如果有所隐瞒会影响评估结果,而评估结果不达标的话就没有资格进行手术。当然假如男友真是凶手也并不需要在评估时承认杀过人,只需描述关于女友的关键情绪就可以。这个评估过程会以视频和文字的形式存储在颂北大厦的档案中心,这也许对李正明有利。
不过,想拿到这份档案并没有那么容易。
颂北有严格的权限规定,总体来讲,权限与职位高低紧密相关。职位越高,权限越高,权限越高,才能上更高的楼层。颂北大厦总共有 88 层,档案中心在 55 和 56 层,而当时我的权限最高只能到 13 层,如果想去档案中心必须先想办法拿到临时权限卡。
刚入职的时候我就知道,在颂北所有的权限规定中,关于临时权限卡的管理是最严格的,不仅要提前三个工作日申请,还必须让所在部门领导逐一签字,再拿给行政中心审核。而我当时是心虚的,我真正的目的是绝不能被知道,李正明的事情只是个幌子。
无奈之下只好走一着险棋。档案中心除了保存客户资料之外,还存有一些临时用的法律文件,于是我趁着同事们都下班的时候,让李正明假装答应可以签保密协议不再示威,找值夜班的行政组长给我开了一个临时权限卡,去档案中心调取备用的保密协议。行政组长有些为难,我着实费了一番口舌,他才勉强答应我。
我至今还记得拿到临时权限卡时的心情,虽然事后证明这是一场幼稚且失败的计划,但却是我第一次走进这个神秘公司的核心,这栋大楼的核心,也终于距离我想要的真相近了那么一点。
我径直来到档案中心查询机器前,用临时权限卡启动了机器,在显示屏上点开搜索功能。当屏幕上真的弹出搜索框时我莫名紧张起来,但并不是因为怕被发现,而是对结果的期待以及恐惧。
我几乎是颤抖着输入了那个名字的,那个在我狡黠的生命中最为沉重的名字。
可倒霉的是查询机器经过几秒缓冲之后,提示我的权限根本进不去,更倒霉的是引发了权限警报,我被锁在了档案室里。权限警报应该是向安保部报告了我的位置,一般这种情况下安保部能够根据警报看到盗用权限的具体信息,也就是已经获取了我的身份。
保安来得很快,进行了基本的盘问,对我的回答将信将疑,又叫来了马组长。马组长大概很不爽我在安保部那里给他丢了人,扯着嗓子让我解释,我说是为了找保密合同。
“法律文件在 56 层,你跑到 55 层干什么?”他眯着眼睛问。
我暗自咒骂,忘了这茬了,堆出一个讪讪的笑脸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您也知道李正明冲动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我只好答应帮他把那个男孩的术前评估资料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