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脑海中忽然想起曾经读到过的“反噬”,意识到自己的确帮不了什么忙,只好恭敬地行了礼告辞了。
出了占星台?,凤还明并不在梧桐树下,花清望了眼清冷的月色,嘴角向上扯了扯,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但最终失败。
占星台所在的位置隐秘,林中一时无人,花清便慢慢在林中向着出口走去。
也许是林中太寂静,花清走着走着,忽然就想起了从前那些事。
?在人界的时候,花清也许是运气不好,每一世总是惨淡开场。
?由于五千年前曾经发生过的浩劫,人界虽然总体还是由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控制,地方上的百姓最推崇却并非读书做官,而是修仙问道。
?地方上最强盛的家族往往都是修仙世家,再次为官僚,再次为商户,在这些人之下才是平头百姓。
也正因人们追求寻仙问道,许多地方因修道不成而醉生梦死的百姓很多,路上时有乞丐与弃儿。
道观修建的庄严讲究,寺庙等却往往破败不堪。?
其实要说善意,花清看得很多,收到过的却很少。更多时候,他往往是人事里下场凄惨的那个。
得道后当然也有很多神仙道友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一直做好事?”?
可花清觉得,做好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因为觉得要那么做,所以就那么做了。
不是因为谁教了自己什么是好,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那样做,所以也就那样做了。
?人死后过奈何桥时,会想起从前经历的所有事。由于花清总是死得很早,做事又很有名,连着喝了好几回孟婆汤,终于让孟婆也记住了这个年轻人。
他第十三回过奈何桥,孟婆阻止了他将要把汤一饮而尽的动作,?素白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悠悠问道:“我这里有个鬼差的差事,你愿不愿意接?你的命数不好,再投胎还是那个样。”
孟婆虽然称“婆”,实际上却是个黑发黑裙的年轻女子。她总是穿得一身黑,除了头上插?一根红色发钗。绝大多数时候这位都是个没有表情的冷美人,其他鬼魂也很好奇前面这个鬼是如何入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名为“清”的鬼魂一怔,微微?笑了,“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现在觉得,人界还挺好的,我想再呆一会儿。”
孟婆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那双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瞅了瞅面前的年轻人,慢慢放开了手。
?第二十三世结束的时候,花清又来过奈何桥。这回他死得可真惨,身上被打的伤口一道一道纵横交错着,深可见骨,身上不剩一块完好的地方了。那张脸上也划满了剑伤,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这一世他死的太惨被人活活打了三个时辰才内脏之血流尽而死,按规律,他又得先?渡过忘川河怨气太重的鬼魂会直接堕入河中不得超生。
“清”步履如常地踏上船?,却发现今日的船公换了个人是孟婆。
“……啊?”?“清”有些诧异地啊了一声。孟婆还是那身打扮站在船头。她没有回头,却仿佛看到了“清”的样子,一面划船,一面冷声道:“蠢的可怜……你那样护着他,他走的时候可是头也没回过一次。明明知道他跑去了哪,偏偏一个字也不说,由着那些人打……”孟婆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算看着他长大的,那人到底有没有心,你不晓得吗?简直……简直就是愚善。”
“清”?笑了笑,似乎被打的很惨的人不是自己似的。“只是觉得该那么做,所以就让他先走了。在下毕竟受了他父亲的庇护。”
庇护?孟婆冷笑了一声。那样多门生,推门跑的一个比一个快。偏是这个意见从来不被老爷采纳的?,把少爷送出去了自己还要死死堵着门,被人逮住了也一声不坑。
她被他这几十世不改的愚蠢气得几乎发抖,忍了又忍,冷声道:“我这里现下有个小官的位置空着,你来不来?”?虽然是问句,孟婆却说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她真是几千年没见过这样的傻子了!她只是不想看到这傻子天天来面前一身血的晃啊晃的。
“啊……谢谢您的好意。但在下还想看些景色,看些书在下还不想做鬼。”?
做了鬼怎么还用着做门客时候的自称……孟婆被他这一声声在下说的头疼,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不觉得害怕吗?”?
“清”?似乎终于被问住了,一时没有回答。孟婆刚想转身看他的神色,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会,但是不想因为害怕就放弃了。”克籁吟蘫
?孟婆难得怔了怔,她甩了甩头,将想起的那个傻子晃出了思绪,看着毫无沉没之意的小船叹息道:“人界配不上你。”
“清”?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只有愿意不愿意。”
愿意不愿意么?孟婆想起很久以前,幽冥魂主在王位上上问她:“你真的愿意永远守着忘川河?”
她跪着,没有抬头,只说了三个字:“妾愿意。”
她忽然就明白眼前这个年轻鬼魂了。
孟婆不再言语,安静地为“清”划着船。
“清”亦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慢慢地靠着船身坐了下来其实还是有一点痛的。
他想着。
但是他觉得人界挺好的。
我还是愿意去。
“清”望着悠悠长流的血色忘川河与两岸的彼岸花,嘴角勾起了一抹破碎的笑。
?
作话:
为什么还用着“在下”呢?因为在人界被打的太痛了,一时间忘不掉自己门生的身份,下意识就一直用着了。克頼茚欗
第29章 二十八、生死
为仙者,受世人道观香火供奉,又承天地灵气,为众生绸缪,不免常常将天下苍生挂在嘴边。但各人经历所学不同,对天下苍生亦各自有各自的看法。
花清站在船头,西海清冽的月色如水般倾泄在木板上。似乎是巧合,今夜渡船上只有他一位旅人。
西海虽与人间有隔,所见的却仍是同一片月色。花清淡淡看着,觉得很是熟悉。这样的月色他曾经看过千年之久,得道成仙后,他没想过自己会有再也看不到月色的那天。
可真到了知道消息的这一天,他心中也并无什么怨恨之情。在那一瞬间,他也许想了很多,想起曾经看过的山野林湖,想起跌至泥泞中路人的伸手,想起曾经见过的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想起和自己有同样抱负却最终早亡的同道中人,他也许什么也没想,只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牺牲的结局。
古人有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在人界一千年,仙界一千年,鬼界亦已到过,说起来,呆的够久,看的也够多了。
他是修道之人,如今的好友亦都是仙界中人,若是借口说自己决意隐去,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