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方瑀珩能是随便欺压的吗?还以身份来施压,叫人抬出黎阁老堵得一句话都拒绝不了,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自家兄弟哪里来什么敬不敬的,也太过生分了。”冯正清只能给弟弟找台阶下,“珩表弟提醒我了,明日还有正事,这酒我们兄弟改日再喝!”
冯正铭铁青着脸,张嘴想说什么,被兄长暗中一拽,只能自讨没趣地跟着离开回席位。
有屏风挡着,秦宝姝这边的女眷看不清当时是个什么情形。但屏风阻隔了视线,阻隔不了声音,都听出方瑀珩叫冯正铭吃了瘪。
冯淑晨本就紧张明日出嫁一事,弟弟仍旧屡教不改,眼里蒙上一层化不开的愁云。
“宝儿。”冯淑晨忽然低低喊了秦宝姝一声,“我出嫁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能随时劝着四弟,如若可以,他再犯混账的时候,你替我规劝他一二。”
这话冯淑晨是一万个不愿意说的,因为她知道冯正铭对秦宝姝是什么样的感情,而秦宝姝从未有过留在冯家的心思,所以这份托付说出,她都感到脸红。
秦宝姝一愣。
她目光往屏风那边飘了一会,很快就又飘回到冯淑晨带了分难堪的面容上。
“大姐姐怎么和我生分了似的。”她粲然一笑,眼神清明坦荡,“我虽人微言轻,但只要能帮上忙,我自然是万分愿意!”
冯淑晨在她的笑容中眼眶微红,紧紧握住了她在桌下的双手:“并非生分,是我知道自己有多强人所难,四弟的事我会找个机会和长辈说明白,绝不会让你苦恼。”
秦宝姝笑笑,装糊涂:“大姐姐在说什么呢,四哥哥只是顽劣了些,再长两岁就稳重了。”
更多的话说下去就显得过于功利了,冯淑晨不想因为弟弟和秦宝姝这份情谊淡化,也跟着笑着点头,揭过这敏感的话题。
冯老夫人不知今日表兄俩差点打了起来,其中还有着情敌较劲的原因,只当冯正铭顽皮爱出风头,乐呵呵跟身边的王妈妈说:“瞧瞧,出门这么久,苦都白吃了,一点儿也藏不住意气啊。什么都要逞个威风!”
王妈妈是下午事件的知情者,闻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唯有附和,含糊过去,生怕扫了老人的兴致。
眼看月亮在天空中越升越高,夜风也开始刮得肆意,便是炭盆围绕,落在大地的寒意凛凛侵人。冯老夫人想着明日大孙女出阁,天不亮就该忙碌了,就开口说散了。
众人纷纷告退,丫鬟仆妇鱼贯而出,开始收拾庭院里的残羹剩饭。院门外火光猝然冲天,橙红的火焰伴随破风的尖锐鸣叫,砰的一声巨响,在天空中炸开。
那团巨大的火焰化作绚丽光影,靡靡映入众人眼眸中。
震惊和恐慌都成了惊喜,同一时间在众人面容上流露,秦宝姝亦是其中一员,还忍不住激动地哇了一声。
冯老夫人望着升空的烟火愣了愣,下刻就大声笑骂:“是小四那皮猴子的主意吧,全家也就只有他敢出这风头!”
果然,冯正铭嬉皮笑脸地回老人:“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的慧眼!”
大家都跟着笑,随着一朵?*? 一朵炸开的烟火,给老人忽然兴起的宴会有了个完美的落幕。
秦宝姝仰头看得津津有味,肩膀忽然被路过的人轻轻撞了一下。
她正想看看谁走路不长眼,手心里传来一点点温度,再回神,发现被人塞了字条一类的东西。
感受到的那星点温度,是对方抽手时指尖擦碰而过。
她心脏猛地一跳,目光锁定在正前方走去的身影,赫然发现是方瑀珩。
秦宝姝瞬间把手握成了拳头,心跳更是一下比一下快。
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塞东西,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她惊疑不定,有些怨怪他的大胆和莽撞,已经走到大门处的年轻公子却驻足停下。
同时,冯正铭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姝妹妹快抬头看!”
最后一颗火花在夜空中高高升起,在巨响中散开成绚丽的光影,美不胜收。
秦宝姝的注意力就被引到了空中,呆呆看着烟火散尽,从流逝的美景回神,视线自然而然再落在院门前。
门前的年轻公子立于光芒微弱的灯笼下,朦胧烛光将他面容模糊了,他专注看着某一处的凤眸无比明亮。
秦宝姝后知后觉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自己所在。
她宁静的心湖在他注视下偷偷泛起涟漪,随后在他缓缓露出的笑容中化作波涛。
这一刻,秦宝姝敢拍胸脯保证,方瑀珩那明灿若艳阳的笑容,绝对比方才的烟火更为耀眼!仿佛世间的所有的颜色与光亮都失了色,唯独他是人间的一抹辉光。
秦宝姝握拳的手不由自主放在了心口上。
她的心……控制不住地跳得好快。
“姝妹妹,你在发什么愣,刚才最大那团烟火你看见了吗?!这可是我花费好大工夫,才一路安然运回来的!”冯正铭兴高采烈来邀功,却发现秦宝姝望着院门一动不动。
他顺着她视线看去,看见了门口被冷风刮得在打转儿的两盏灯笼。
“姝妹妹?!”冯正铭皱眉。
“我、我好像喝多,有些醉了……”秦宝姝一个激灵回神。
方瑀珩不知何时离开了,也好在他及时离开了!
她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胡乱找了个借口,拉着拂风快步离开。
冯正铭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拧着眉头渐渐松开,下刻嗤地自嘲一笑。
他费尽心机,却是给人作嫁衣!
“喝多了?她一整晚喝的都是茶水,怎么会醉?”
醉的是某人的温柔乡吧。
这一夜,秦宝姝梦里反复出现绚烂的烟火和方瑀珩仿佛会勾人神魂的笑容,醒来的时候,心里还一阵惆怅。
他果然就是个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