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激荡之下,梅临雪甩出了暗藏在袖中的冰绡,心中设想着,若是用此物勒死薛戎,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不会让薛戎如何痛苦,便能令他在自己手上气绝。

然而,当他脑中浮现出薛戎生机全无,只能闭眼靠在自己怀中的画面时,浑身却乍然一颤,轻若无物的冰绡也变得有千钧之重,让他无力举起。

梅临雪痛苦万分地发现,不管是为了秦沐微,或是其他原因,总之,他如今对薛戎是下不去杀手的。

梅薛二人心思各异,却都未表露出来,如此一夜过去。

第二日清晨,薛戎起身之后,并未见到梅临雪的人影。今日是行程的最后一日,若路途通畅而无滞碍,日落前便可回到昭阳城了。

等到一行人梳洗整理完毕,又用过了早饭,梅临雪还迟迟没有现身。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梅临雪才走回营地,旁人问他方才去做何事了,他只是闭口不言。

他令徐云珊等人与一众侍卫先行出发,唯独让薛戎留下,称自己有话要与薛戎说。

清芝不愿听从:“梅公子,恕我难以从命,我是尊上的侍女,尊上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梅临雪长睫微动,面上竟罕见地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意味:“那便随你吧。”

他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平整地方,示意薛戎跟自己过来,清芝则在不远处侯着。

这一日来,梅临雪一直有意躲着薛戎,眼下竟然主动提出独处,自然让薛戎喜不自胜。在梅临雪开口前,他抢先说道:“阿雪,本尊有样东西要赠与你。”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物,不由分说地塞到梅临雪手里。

梅临雪低下头细瞧,才发现那是一枚如意形的荷包,以荼白的缎面为底,上施彩绣,所绣的乃是几株清疏梅枝,枝头点缀了胭脂色的梅花。

荷包的绣工虽不算精致,但针脚缝得密密实实,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最为别致的是荷包上的图样,须先在纸上画好,再拓印到缎面上,最后施针设色。若是对女红不甚熟稔的人,定要耗费好一番功夫。

薛戎见对方低头不语,有些心急:“怎样,你可喜欢?先前,你不慎将荷包落进了观星湖中,本尊见你因此失魂落魄,实在心疼,便决心另做一个送给你。”

他又感叹道:“本尊在绣这荷包时,倒记起初识你的时候了。那时,本尊听说你叫做‘梅临雪’,便觉得这名字极是衬你。踏雪寻梅,那是何等高洁的意境?”

薛戎自顾自地说了半晌,梅临雪却无动于衷。他既未露出嫌恶的神色,也未表现得如何欣喜,只是攥着手里的荷包,定定地盯着上面的梅花纹样,倒像是失了神一般。

见状,薛戎以为自己已将梅临雪哄好了,便拿过荷包,亲手替他系在腰间。

梅临雪平时喜穿白衣,这枚素雅的荷包与他周身气度浑然天成,衬得他更为清丽雅逸。

薛戎发现梅临雪并不抗拒自己的接触,便有些得寸进尺,扶住他手臂,小心翼翼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两人唇瓣相触时,薛戎轻轻合上双目,错过了梅临雪眼中一闪而逝的挣扎。

半晌,梅临雪侧开脸颊,敛去面上神色,问道:“薛戎,你身上那处人面疽,可有再发作?”

薛戎笑着说:“阿雪,多亏有你帮我疗伤,早已经全好了。”

梅临雪盯着他衣服下的结实身躯,又问:“我想封住你周身十二道大穴,再以灵力探查你体内,看看是否有未清的余毒,你可愿意?”

这话虽问得突兀,可薛戎却未起疑。

纵使他从前奸诈多疑,如今也舍不得将半分城府用在自己心仪之人身上。

不仅如此,他还生怕自己答应得晚了,辜负了梅临雪来之不易的关心,当即盘腿坐下,说道:“阿雪,那便有劳你了。”

待到梅临雪将他身上十二道大穴尽数封住,薛戎果真又像上次一般,失去意识地倒在了地上。

梅临雪对着他凝神细看一阵,接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似是努力压制住了躁动难安的心绪。

他已决心将薛戎送回溯月教,怎可能因为一点莫名的心思就有所动摇。

何况薛戎本就是魔教中人,溯月教才理应是他的归处,留在自己这个世仇身边,只是徒惹是非而已。

只是,若无意外,他们二人今生便已缘尽,此后应当不会再相见了。

末了,梅临雪还是俯下身,将薛戎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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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被擒

“尊上,尊上?”

薛戎是被一阵轻唤声叫醒的,甫一睁眼,便发现周围变了景象。

他置身于一架马车中,却不是先前与梅临雪同乘的那辆。

这处车厢更为宽敞,一旁的博山炉中升起袅袅香雾,地上铺着柔软光亮的雪豹皮,即使像薛戎这样横卧在车内,也不会觉出不适。

薛戎撑起身体,见清芝跪在他身侧,眼中隐约有些担忧。

隔着一张朱漆桌案,对面有一人端坐于车上,正含笑望着他。

此人一身窄袖长衫,外罩碧色薄纱,长发一半束起,一半缎子似地垂落在肩头,发丝间以金玉点饰。露出的两边耳垂上,也各坠了一串璎珞,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颤生辉。

盖因此人自幼便入了溯月教,而溯月教地处南疆,当地住民皆喜爱佩戴琳琅满目的珠钏,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这样的打扮。

柳隽真笑吟吟地道:“师兄,别来无恙。”

对着这位花枝招展如绿孔雀一般的人,薛戎一句“师弟”还未出口,便听到一阵拍动翅膀的声音。

他侧身一看,便见到一只尖尖的鸟喙,直冲着自己的眼珠子啄过来。

情急之下,薛戎赶紧闭上眼睛,双臂大力挥动,试图将那只发狂的金乌驱赶开:“清芝,快帮本尊将这只怪鸟赶走!”

清芝得令,赶紧倾身向前,试图将鸟儿捉住。这车厢虽然宽大,却也容不下一只大鸟上下扑腾,两人一鸟搏斗之际,薛戎头发、身上都被啄了好几口,实在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