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人终于抵达,徐云珊已在山道入口处苦等多时了。
放在平时,这位脾气刁蛮的小姐定要大发一通牢骚,但今日她却没有出声,只是睁大了一双好奇的眼睛,对着薛戎东瞧西瞧。
倒是梅临雪先看不下去了,微微倾身,挡住她的视线:“云珊,你到底在看什么?”
徐云珊一把拽开他,对薛戎道:“薛大哥,你真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慑鬼尊?”
昨日在拍卖会上,薛戎被揭穿身份时,徐云珊也在场,此时也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了,于是薛戎点了点头。
原以为徐云珊多少会有些惊惧,没想到她却凑得更近了些,细细打量薛戎,末了还用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随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原来慑鬼尊长得和普通人一样嘛!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那些说书先生都说,慑鬼尊面容狰狞丑陋,遍体生毛,獠牙长达三寸,喜食人心兽心,看来全是骗人的。”
薛戎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己长得和野人无异,不禁哑然。
但看徐云珊的反应,薛戎又感到有些奇异:“你就一点都不怕本尊?”
慑鬼尊凶名在外,若是换了旁人,心里定然是要发怵的。徐云珊思量了一会儿,却说:“也许在别人眼中,你是慑鬼尊,可是在我眼中,你只是救过我性命的薛大哥。”
她视线忽然移到薛戎脖颈上,疑惑道:“不过,薛大哥,你脖子上怎么有好几处发红的痕迹?”
梅临雪朝着徐云珊目光触及的地方一望,大惊失色,连忙伸出手来,将薛戎领口处的衣服掩好:“是……是我们昨夜在破庙中歇息,被蚊虫咬的。”
薛戎冷笑一声:“是啊,那蚊虫夜里一直嗡嗡嗡的,实在吵得要命,折腾了本尊一整晚,到了天亮才消停。”
梅临雪被他几句话嘲弄得面红耳赤,又怕薛戎继续说下去,道出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来,便打了个岔,称时候不早了,让徐云珊和薛戎都上了马车,自己也在车厢中落座。
他们打算返回昭阳城,路途约莫百里,若是策马疾行,一日便可抵达。只是昨日拍卖会上的事闹得太大,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了薛戎的身份,打算夺取传闻中的溯月教秘宝。
为了防备有人在路上设下埋伏,他们不能走官道,只能另辟蹊径,选了一条泥泞难行的山间小道。如此一来,原本只需一天的路程,也延至了五天。
他们白天行路,夜里徐云珊与玉屏、玉扇等姑娘们睡在马车上,其余人便在空地处扎营,如此平安走过了三天的路程。
到了第四日正午,队伍途经一处枝叶繁茂的树林,便放了马匹去吃草歇息,人也暂时在此处落脚,简单用些干粮。
薛戎自然要与梅临雪坐到一处,有美人作伴,哪怕口中嚼的只是干硬的大饼,也觉得有滋味了许多。
两人低头吃饭,正是无话之际,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簌簌声。
旁人听来,也许以为只是风吹落叶的声音,但身为金丹修士,梅临雪耳力过人,很快便分辨出这是有人以脚尖点地,在树林中疾行的声响。
“什么人!”他倏地站起,将冰绡缠于手上,警惕地看向四周。
半晌,并无人现身,那异响也渐渐消失。
眼下,薛戎已成众矢之的,若不主动防范,便极有可能误入他人设下的陷阱,引来杀身之祸。
因此,薛戎将四周搜寻一遍,并未发现人影后,便对梅临雪道:“阿雪,你们留在这里别动,本尊先去看一眼。”
梅临雪略有些迟疑。他本想与薛戎一同去探查,但这里还有一干女眷,他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应当留下来照应其余人,于是只好说:“你快去快回。”
薛戎潜入树林中,循着那微弱声响,一路追踪过去。行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感觉到自己已经逐渐逼近那人,忽然有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和薛戎所追逐之人不同,这人的步伐急躁虚浮,不像是修为深厚之辈。因此,薛戎并未刻意隐匿身形,片刻之后,便与此人迎面相遇。
不料,此人竟是个熟脸,便是昨日在拍卖会上与薛戎、梅临雪分开的乾明宗弟子许赫良。
见到薛戎,许赫良面露惊讶,但很快便转了转眼珠,高声道:“薛戎,你这宵小鼠辈!先前我们不知你底细,待你如此亲厚,你却费尽心机,恶意欺瞒我们乾明宗弟子。今日既然碰巧让我遇上,便是我代表乾明宗替天行道,除掉你这魔头的大好时机!”
薛戎急着追上那个疾行的人,并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只冷哼道:“本尊恶意欺瞒你们?不好意思,你们几个小东西还没那么大的面子。本尊知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替天行道,不过是心生贪念,想要夺取寒晶石和蓬莱仙草罢了。今日本尊不妨告诉你,那两样东西既是溯月教的圣物,自然是好端端地躺在溯月教的宝库中,并不在本尊手上。黄大刀编造此等谣言,不过是想煽动众人围攻本尊,可笑尔等无知小儿,被黄大刀当枪来使,却还自以为聪明。”
当薛戎不刻意隐藏周身威势时,昔日的狠戾气度便尽数显露。
他面容平凡,然而带给人的压迫力却不凡,只见他两眼目光如电,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讥讽之意,又因他一袭墨发黑衣,透出一种异于常人的诡谲,眼角眉梢俱是鬼气森森。
许赫良被他的模样所震慑,顿时心生几分退意。
但到底是法宝的诱惑更大,许赫良稳了稳心神,心说慑鬼尊又如何,如今薛戎修为尽失,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废物。
他当然不信薛戎所说,而且也已经暗下决心,就算溯月教的圣物真的不在薛戎手上,自己也要将薛戎杀死,然后将对方身上彻底搜刮一番,填饱荷包之后再离去。
他猛然将长剑拔出剑鞘几寸,正欲对薛戎出手,忽而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嚎。
这叫声极其撕心裂肺,像是人濒死之际,竭尽所有力气,所发出的最后的叫喊。
只一闪神的功夫,许赫良回头一望,薛戎已没了影子。
他心中不禁咒骂起发出惨叫那人,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声响,坏了他的好事,否则他早就将薛戎一剑毙命。
他眼睛瞥到斜上方,发觉一处树丛微动,知晓薛戎是朝那个方向去了,也连忙追赶了过去。
群 4③16③400③ 整理~2022▽06▽20 03:35:47
25 嫁祸
薛戎朝着传来哀嚎的方向掠去,拨开繁密枝叶后,到了一处开阔地势。
他还未将眼前情势看清,便听得一人惊惧交加地喊道:“二、二师兄……!来人啊!救命!”
这声音倒是熟悉,薛戎往前一望,便见到十丈之外,邵问矜一副魂惊胆落之态,圆胖的身子抖如筛糠,竟连双腿都站立不稳,缓缓滑坐在地上。
在他的面前,乾明宗的二弟子邹纲以一种怪异姿势立于地面,脸色枯黄如金纸,五官已然凝固,停留在目眦欲裂的神态上。
再看邹纲的上身,竟活生生被一只手臂洞穿,血浆飞溅,腥味四溢。
而使出此等凶残招式的,却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将邹纲的胸背捅个对穿之后,便发力抽回手臂,邹纲身上只留下一个血窟窿,腹中脏器淌出,鲜血喷涌不止,人也就此瘫软于地上。
那女子的手臂半截是玉白色,另一半截已被涂染至朱红,她收回手后,不但不忌讳血腥,还伸出舌尖,舔舐了一口指尖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