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阙修又是怎么确定自己能看出并斩断丝线的,难道是因为玄渺对上纪景辉时也曾以弱胜强?
正在这时,从旁遽然刺出无数连着锁链的梭枪,嘶嘶破风,钉入黑龙皮肉,巨龙吃痛摆尾挣打,可是为了护住皇明煦两人,行动间被限制,挣脱空间极狭窄,身上一时之间不知挂了多少梭枪,长龙再难抗拒逐渐收紧的锁链,被拘束成伏趴的模样。
小雪性格极烈,不肯认命,长啸一声试图挣开桎梏,但是锁链应当也是一样法宝,收紧时将巨龙骨骼也压得格格作响,一时之间龙鳞翻飞,越加伤痕累累。
纪景辉被法宝护得严实,眼神示意便有炉鼎替他出手,就算当真如阙修所说,被玄渺重伤后境界大跌,皇明煦也一时动不得他,更何况现在小雪情况紧急,多拖延一刻就多一刻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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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严显然也意识到了,但他想得和皇明煦不同,用又遗憾又希冀的语气说道:“能和仙长死在一处,我此生不悔。”言毕就要往苍龙肆屠法剑上撞,皇明煦赶紧捞回他,牢牢桎梏在怀里,低头看他脖颈上一道血痕,再晚些就当真没救了。
皇明煦怒道:“你这样才是枉费了我救你的好意,你们两人都要气死我。”他像是要鼓舞自己一般,喃喃道,“还不到放弃的时候,既然师尊那时候能斩断他长生路,我也可以……”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师尊斩断的是纪景辉的长生路,而不是这妖人本身。
皇明煦望向东南方,所有真境的丝线最后都汇聚到远处,包括纪景辉自己身上的,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匆忙叮嘱李严:“你别再寻死了,也许我们都能活着出去。”
言毕一个纵越,身法轻盈踏在黑龙脊背上,借势又是一个提纵,朝空无一人的半空跃去。
明彻真境众人见状都觉得莫名其妙,也有人以为他是要逃命去了,只有李严充满渴望地望着皇明煦背影,存着一点指望,能和仙长一同回到万丈红尘中去。
黑龙朝天龙吟一声,忽而又转过念头,此时正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害死李严,反正战况焦灼,混乱中枉死个把人极为正常,于是缓缓滚动龙躯朝着李严碾压过去。
此间只有一个人觉出了不对,纪景辉从披挂帘幔的轿子上站起,再不复方才天人一般优雅闲适的姿态。
皇明煦接下来的动作印证了他的猜想,
苍龙肆屠法剑应当是阙修特意挑出来对付纪景辉的,刃如秋霜,骤如闪电,剑影如织以摧枯拉朽之势劈向从纪景辉身上延展出的无数丝线,纪景辉其人可以庇佑于法宝之内,可是千丝万缕则避无可避。
有诗云,千里龙乘一寸铁,知君欲斫奸邪窟。
皇明煦一剑长虹直接斩落无数脉络,纪景辉身上徒留下断落的丝线立在原地,半空中延展的丝线也崩落收束回了东南方,而那些原本为他如臂使指,进退得度的众人脸上逐渐呈现迷惘之色,似乎不再能领悟殿主的指示,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了。
见状皇明煦终于松了口气,呼喝阙泽赶紧挣脱桎梏。
小雪正将李严压在龙身下,巨大的躯体试图直接碾死他,听到招呼后一时心虚不察,被李严给跑了。他恼羞成怒,干脆化身成人,抖落满身锁链,扑入皇明煦怀里。
皇明煦接住小雪,视线落在纪景辉身上,严阵以待,这人还有无数法宝,仍有反扑的可能。
对方显然也在深恨,皇明煦让他吃了如此一个大亏,他现在身上一缕丝线也不剩了,再不复原本诡奇手段,只剩法宝可以驱使。
正当二人对峙间,背后猛然现出了一张血盆大口将纪景辉直接吞下。
这曾经在明彻真境作威作福,残害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令整个修真界也不敢直撄其锋的诡异修士,连一声悲鸣也没来得及发出,直接被吞吃入腹。
皇明煦惊得后退了半步,过了半晌才察觉,吞吃纪景辉的正是骗他来此处,可之前一直不肯出现的阙修。
白龙竖瞳在皇明煦身上只是停留片刻,倏然升跃半空,腾云驾雾朝着东南方向游走。
皇明煦意识到了什么,随手将小雪丢开,踩上苍龙肆屠法剑,御剑也紧追白龙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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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煦此行一直有种上大当,被利用之感,这种心态在阙修吞噬纪景辉时达到了顶峰,像这种妖修都偏好用吞噬肉身的方式提升修为,夙渊也是如此。
阙修可能一开始目标就是明彻真境殿主,以及东南方向丝线的终端,那里不知存放了一件什么法宝或是奇珍。
皇明煦气极,他连斡元宫都没回去,就被诓来此处受了一场磨砺,时时担心被师尊仇人寻到后害死,最后还平白给人作嫁衣裳。纪景辉肉身已经被人吞吃入腹就算了,那桩法宝决计不能落入阙修手里,如果不能抢到后带给玄渺真人,他宁可毁了。
阙修许是诓了皇明煦后心虚,更可能是察觉了他的仇恨,在云间忽出忽没,盘旋游走,皇明煦才险险跟上,眨眼间白龙身躯蓦然自眼前消失了。
皇明煦踏在苍龙肆屠法剑上四顾茫然,转念一想,他肯定要去纺线尽头,便朝着丝线终端御剑而去。
越是靠近,丝线越是密集,因为纪景辉已死,丝线仿佛被风吹起一般纷纷扬扬,皇明煦尽力避开被粘滞上,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来头,应当不是样好东西。
丝线最后全数汇总在一间茅屋内,茅屋坐落在山腰,四下无人,门窗紧闭。
皇明煦跳下飞剑,反转剑柄倒插在腰间,先是敲了敲门,在无人应答的情况下,谨慎地撕了一块下摆裹住手,推开门。
屋内黝黑无光,皇明煦花了一阵子才适应,屋内密密麻麻都是纺线,最后聚在一架破旧的纺织机上。
纺织机应当是缺了几个部件,在孜孜不倦地自发编织时不住发出咔哒的滞涩声,偶尔会运行不顺利而停顿,每当这时丝线便仿佛活物死去一般,恍惚而无依据。
这些古怪丝线到底纺织出了什么东西?
皇明煦怀着疑惑,施法点了一盏明灯,借着亮光去瞧纺织机下端织出的一小截布料,布料因为纺织机缺了部件,有些区域跳线了,表面不甚清晰,但依稀能辨别出织出的内容不是寻常缎料具备的织花,而是字。
“……阙泽……”皇明煦不自觉地念出内容,发觉这上面治着小雪的大名。
忽然一双手如鬼魅般自背后伸出,竖起一指示意噤声。
“嘘”
皇明煦还没来得及躲闪,立刻意识到这熟悉的嗓音正是阙修。
阙修也不再卖关子,踱步到纺织机前,轻声道:“这上面的内容不能念出来,不然会成为现实。”
此人明明比他奔赴过来更早些,怎么现在才出现阻止他?皇明煦皱眉思索,过了片刻才想到,此处真境只有他能见到丝线,阙修这回又耍了个小聪明,装作要去找纺织机,实际怕是一路随着自己过来的。
皇明煦暗骂自己不长记性,怎么三番五次被愚弄利用,以后不能再被阙修牵着鼻子走了。他握紧苍龙肆屠法剑,沉着脸道:“事已至此,是时候该开诚布公了吧。”
在幽暗的灯光下,阙修越显出百般难描的国色,他目光落在咔哒作响的纺织机上:“我从没骗你,只是少说了一些关节罢了。阙泽来此处被殿主看上了,要收他做炉鼎,这纺织机就是他的法宝,只要将炉鼎性命编织进去就会再也无法反抗命运,好在玄渺真人之前斩断长生,毁了纪景辉大半修为,使得法宝的纺织速度大为缓滞下来。”
皇明煦盯着阙修道:“你也对付不了他?”
阙修拂去纺织机上的灰尘,行动间别有一番淡雅脱俗的气度,回头坦然承认道:“纪景辉不是寻常修士,他是天人,不堕轮回,既万殊之大宗,眇眛乎其深。之前做了一桩大祸事才被贬落人间。他本人不足为惧,手里这件法宝却有改天换地、扭转乾坤之能。”
皇明煦狐疑起来:“你是怕也被编织入命运,成了他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