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华抽着嘴角,坐在宋陵周围义愤填膺道。

“好了,景华,昨日之事是我有错在先,我感觉到了那弓有些许不对劲,但仍觉得自己能控制住才造成这般局面。”

宋陵抬手示意张景华不必再提,但张景华哪忍得住,他昨日同杨潋说话被他呛得半响出不了声,好不容易能打次杨潋的脸,却不料出了这种事情,今日又见宋陵不愿追究的模样,还是止不住嘴,絮絮叨叨道:“师兄!你就是因为一再忍让才使得杨潋有机会蹬鼻子上脸!”

“杨潋那家伙嫉贤妒能且小肚鸡肠,你不是还记得吗,那时就因为一个打扫屋子的下人不小心将脏水溅到了他衣角上,他就叫人衣衫单薄的跪在冰天雪地里认罪,要不是你出面,那人估计就要被他折磨死了!”

宋陵苦笑,“哪能不记得啊,因为这件事他隔日还写信告了我的状。”

“所以啊师兄!你凭什么还要亲自写信回宋家说为了赎罪自愿代替罗云照顾那小子!他要是知道你过去,不得变着法的整你啊!”

见张景华情绪激动,一边的林逸轩立马拉了拉他,温和的说道:“张师弟莫要激动,我们做错了定是要赔罪道歉的。”

“是啊,”宋陵平静的饮了口茶,低下眼帘淡淡道:“还有,谁说了我就要将此事翻篇了?”

张景华听此面露喜色,刚想起舞鼓掌,反倒林逸轩又摇起头来,低声唤了句,“梓远。”

宋陵按住了林逸轩的手腕,递给了他个柔情的眼神劝慰道:“你就莫在劝我了,我意已决,昨日要不是我执意同你换,现在被缠住的就是你了,杨潋不敢欺负我是因为杨家与宋家世代交好,他不能面上同我闹得不堪,但如果换作你,还不知道有哪些下流手段等着你,你那般温和待人,怎么受得住呢...”

“就是啊,林师兄,你就不要再拦宋师兄了,你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日后还不知道该出什么样的损招弄人呢!这人自私又自利,为了演戏就连跟了自己近十年的贴身小厮的命都不顾了,还有啥是他做不出的!”

听着宋陵跟张景华在耳边一唱一和的林逸轩终于不再出声,但也没立刻同意只是喝茶,半响,在张景华期冀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日沉,随着林岚学宫塔院传来的阵阵铃声,上了一天课的学子们纷纷结伴涌出,脸上完全没了上课时的那般苦楚,各个如同归巢的雉鸟般兴奋,空旷的学院内瞬时就挤满了人。

杨潋现下没了罗云的帮忙,便自己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跨出院门时,瞧见前面有位背手而立,身形挺拔的男子似乎是在等人,还未等杨潋看清楚,那人有所感应般的顺势回过了身,脸上挂着敲到好处的微笑。

“杨兄。”

杨潋拧着眉,对来人似有惊讶似有防备,停在了离那人半步远的地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男子面对扑面而来的恶意,笑容依旧毫无变化,对于杨潋刚刚的嘲讽充耳不闻,面不改色道:“杨兄,听闻林翰街上开了一个新的茶馆,特意前来想要邀你同去。”

“你别跟我拐弯抹角的说那么多,我就问你是宋陵派你来的吗?”

没等他说完话,杨潋就颇不耐烦的打断了对方,男子好像鲜少碰到有人敢打断他说话的情况,略微呆愣了一下,随后摇头,杨潋却不买账,不死心的在周围又转了一圈,似乎笃定宋陵躲在哪里看笑话般。

林逸轩见他如此作为,也知道对方是不信任自己,待杨潋看了半响毫无收获又将眼神投向他时,再一次重复道:“这种事情上,我又何须骗你呢。宋陵已早早离去,是我自己今日想要同你聊一聊罢了。”

看林逸轩态度如此端正,杨潋倒也觉得他应该没有诓骗自己,但宋陵不在,他也不想同眼前这人说些什么,要不是林逸轩,他跟宋陵的关系也不会自来这林岚学宫后就低至冰点,两看生厌。

就此,还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还扬言若是不能跟宋陵重修旧好就要把他赶出杨家。

想到父亲千里迢迢特意加急传来的两大纸怨愤与指责,杨潋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着端的是一副不沾人间烟火气的林逸轩就心生怨念。

林逸轩见杨潋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但眼神愈发带着恨意后,只感不妙,连忙说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杨兄,听闻杨家近日来多生变故,我前些日子回府处理事务时,也有幸被令尊邀请到府上参加三公子的宴席,期间不慎听闻一二,还望杨兄可以赏面同我一谈。”

林逸轩拱手上前,态度端正,表情也敛去了笑意,一丝不苟。

杨潋一听到自家府上情况,就自感不妙,为何他家开办宴席,却没有通知他在位呢?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听说过,而且连远亲的林家都邀请到了,想必是场隆重宴会,如此躲躲闪闪的避着自己,定有蹊跷。

杨潋面上不露声色,似乎有所艰难的应道:“你既然如此恳请我,那我就同你聊聊好了。”

林逸轩见他答应了,立马又换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那好,我们这边走。”

林逸轩挨着杨潋,比他稍微快半步的迈在前方领路,阳光从枫林中洒下,给他镀了层微光,衬得人越发清秀俊朗,纵使杨潋对他万般不满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有几分秀丽。

林翰街位于林岚学宫旁,是由原来青城山的村民们搭建的,因为林岚学宫内前来求学的弟子们通常非富即贵,商人们也巧妙地发现了这个新的商机,纷纷都挤到这不大的小山上开店,做生意。

因为空地有限,街道也不长,一刻钟便能逛完一整条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招待的都是上流弟子,街道旁的店铺各个装修的精致奢靡,林逸轩推荐的茶馆挨着街区的最外围,素朴的装修在一条街的雕梁画柱下显得有些寒酸。

杨潋瞧着毫无特色的素茶馆,只道林逸轩是有心耍他,故意来此地,但进门后看见店主同他熟络攀谈的模样,倒像是常来。

“老板,今日我带了朋友前来,想要闲聊一番,能否选个僻静些的位子。”

“林公子无需见外,僻静的地方自然是有的,”店主停下打算盘的手,沧桑的脸上浮出欣喜的笑容,立马招呼了一位小二来,认真嘱咐道:“此乃我店贵客,快带林公子上明轩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店小二见店主如此认真也不敢马虎,连忙恭恭敬敬的上前带路,将二人带到三楼的一处隐蔽隔间。

十一

从门饰上来看这明轩阁与其他雅间好似别无不同,但待店小二领着进去后才发现此处别有洞天,进入玄关后先是一片宽广的空地,两旁摆着精致的兰花插盆,再往里一步就是半寸高的台面紧挨着一扇几乎占满半面墙壁的圆形供窗,素白色的窗幔随风飘扬,青城山的景色一览无遗。

等到杨潋坐下后才发现,这家茶馆面上看似毫无特色,但实际上每一处的装潢用具都是别有用心。

“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闻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茶香,杨潋一颗浮躁的心也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完全没了初到此处时的不屑。

“能让杨兄满意就好。”

林逸轩撤下了专门服侍的小厮,自己端起那乳白色的茶壶来,“在下对茶艺略通一二,就让我来为贵客沏茶吧。”

杨潋见他上赶着伺候自己也不阻止,就坐在茶几旁默默看着林逸轩独自对着一盘子繁复的茶具折腾来折腾去。

“这里的茶都是从南岭运来的,不知道你喝不喝的习惯。”

林逸轩将倒好的茶水双手奉到杨潋面前,随后满怀期待的盯着他,但杨潋只是用手将茶杯挪到一旁,关切的询问着,“你之前说的那个宴会是怎么一回事?”

林逸轩见他无饮的欲望,叹了口气道:“是为三公子举办的庆学宴,庆祝三公子成功被林岚学宫录取。”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