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鄞给他盖上薄被，在床边坐下，看着他的侧脸，手指穿行在他汗湿的发丝间，把它们一一抚平，起身往窗外看，目测了一下窗外的距离，拿出手机开始选购空调。

想提醒顾北识可以先吃饭，站在门边也只能看到他在沙发上依然认真的表情，便什么都没说。

双胞胎是让你用来代餐的吗！

16 甜水

顾北识挺喜欢喜欢现在的生活。

虽然金钊元筝不在，罗宝言也结束了插班，在学校有点寂寞，但认真起来时间过得很快。

他习惯了周末和他们两个一起写作业，书桌不够大，就都在茶几上，三个人坐着小板凳头顶头，有柏航的做二对一辅导，顾北识进步得很快。

他好像已经不对李铭鄞待在这个破房子里感觉到别扭了。虽然他真的很怀疑，这少爷在和沈南知谈恋爱之前，有没有坐过这种小板凳。

沈女士在家的时候，就会给他们做饭吃。等着妈妈做好饭，再一起去餐桌上一人坐一边，四个人一起，家里的人气也旺，妈妈总会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题，下意识就想抬头问哥哥和李铭鄞，眼前空空，便把练习册折页，等着周五回家一起问。

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很快，科勒每年放假前的交流周到了，是学校的招商会、名誉校友见面会，是属于这群少爷小姐们的成长，不关小北的事。

交流会开始的前一个周五中午就放学了，顾北识直接收拾好东西，给宿舍床铺上罩好床单，离校。

包很沉，赶上生理期肚子疼，顶着盛夏午后的烈日，等下了公交已经是半死不活了，强行拖着身体上楼，脑袋顶着门开锁，钥匙串哗啦啦响，好半天都对不准。

门从里开了，他一时间没防备，被推着往后跌了两步，又被一把抓住了胳膊拉了回来。

看清眼前的人，顾北识挑挑眉，“这不是上学日吗？你怎么在。”

莫名其妙出现的李铭鄞面上看不出什么，身上是宽松黑色的短袖，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水壶，十六七岁的优等生在老房子里居家到吓人，看不出一点养尊处优的感觉，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环境。

顾北识发觉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的。但李铭鄞并不会回答他，只是在他摇摇晃晃两只脚互相蹭着脱鞋、站不稳往前摔的时候又扶了他一把。

不知他干燥低温的手心抓在他汗湿又滚烫的手臂上什么感觉，但能在这样难耐的午后享受到空调，顾北识还是感谢他。

“下次打车回来。”哥夫说，“你哥给你报销。”

“我谢谢你，打车回来至少二百多，我又不是疯了。你真当养孩子啊？”顾北识扔了书包，瘫倒在沙发上，“知道什么是双胞胎吗，谁是弟弟可以忽略不计，别真给人当哥哥了。”

顾北识有张无差别攻击的嘴，李铭鄞自然不会和他拌起来，端着热水壶进了厨房。

“你怎么不上课？”

李铭鄞把热水壶打开，答非所问，“我这几天都在。”

“……我妈呢。”在自己家里问别人自己妈妈在哪里，有些奇怪。

“跟老乡会去外地了。”

“我哥呢。”?

“上学。”

“那你怎么不上？”他又问了，确实是好奇。

“……七月，我要出远门。”

“这不还得几天才到七月呢？你来我家干嘛。”顾北识更糊涂了，“那你为什么不在学校陪他上课。”

没回应了，热水壶咕嘟咕嘟响。

什么闷葫芦啊，看着人模人样的！不回答人。

顾北识四仰八叉地瘫了会儿，体力恢复了许多，一站起来，又捂着肚子弓着背弯了下去，骂了一句操。

李铭鄞拿着刚开好的热水，一掀眼皮，看到他的惨状，就懂了，送来轻飘飘一眼，“喝水吗。”

顾北识不想说话，龇牙咧嘴地回房间把自己扔到床上，衣服也没换，疼得后脑勺都有点木了，毫无形象地缩成一团，脸埋起来就准备睡了。

李铭鄞跟到了房门口，看到他难受的样子，沉默着。

这场恋爱中，李铭鄞对自我的要求是“对沈南知足够好”，这种好包括照顾他的身体，关注他的情绪，呵护他的感情，照拂他的生活。

倒不是他是什么付出型人格，只是因为他习惯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做到最好。所以他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念个高中把自己念成了柏航的里程碑，如今谈了恋爱，也做了二十四孝好男友。

现在沈南知的生活中多了一个弟弟，这个弟弟看起来过得更糟，沈南知心里把弟弟看很重。

那把他照顾好了，也是照顾好了沈南知。

于是那停在房门口的拖鞋声又响了起来，顾北识迷迷糊糊地偏偏头，睁开一只眼，看到李铭鄞手里还拿着一杯水，另一手拿着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些。

顾北识感觉稀奇，竟然来管他的空调了。那他会说什么吗？他会把冒着热气的水杯递过来吗？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盘亘在心头，像是羽毛落在无风的水面，些微涟漪过后，归于平静。

哥哥的男朋友是挺照顾人的，不过他又不是神。顾北识模糊地想着。神爱世人，他也没神到连他这个弟弟一起照顾进去的地步。

“起来把这个水喝了吧。”李铭鄞在他床边站定了。

嗯，不错，还挺有同情心，以后万一他们吵架，可以替他给哥哥说两句好话。

……不过哥哥好像跟他的男朋友更亲密吧，用不着他说好话。

顾北识不想给反应，他快睡着了。

李铭鄞平日里四平八稳，其实比谁都缺耐心，只关注自己视域内的事情。现在顾北识也在这个范围内了，所以他耐下性子，“先喝了这个，把被子展开，我去泡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