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定不能信啊!”成杰咵咵撸袖子了,“你迟到别不是被人堵了吧?哪孙子敢堵我瓷儿啊,爷爷我不得打他个满地找牙?”

沈南知无奈又好笑,看看李铭鄞盯着他伤处的眼神和微蹙的眉心,心头软了,仰着脸睨着成杰,“你去吧,我这是家暴来的。”

成杰卡壳儿了,偃旗息鼓。原本李铭鄞和谁都有点距离感,是同学们口中的“学神呗,我等高攀不起的高岭之花”,在知道这俩小子暗度陈仓后,成杰自来熟地也和李铭鄞亲近起来,此刻大大咧咧地搭着他的肩,没忍住,边比划边嘟囔,“看不出来啊,就咱妈那小低个儿,也就到我肚脐眼儿,揍你这么狠呐?亲儿子啊,这么一张婊子脸都给揍破相咯。”

别说沈南知想打人了,李铭鄞直接给了成杰一肘击。成杰吃痛了说诶哟诶哟哥我错了我不该乱说你老婆……沈南知真想把窗台上的抹布塞他嘴里去。

上课铃又响了,老师一来,看见沈南知收起了落在外头的抹布,随口夸了他一句。口罩戴回来了,沈南知便冲老师弯弯眼睛,那样子别提有多乖。

沈南知是单亲,跟着妈妈,这在他们整个班都不是秘密。

高一第一个期中考试,李铭鄞第一他第二,家长会的时候,老师本来要第一名的家长分享教育心得,却不想,没有人来给李铭鄞开家长会,这个分享的活儿就落在了他妈的头上。

于是大家便都知道了,沈南知的妈妈是个小个子的南方女人,在京城里生活多年仍操一口口音浓重的广谱,姿态不可谓不高傲地分享起来,自己独自培养出这么乖巧懂事的儿子的心得。

沈南知心想着,若说心动的源头,大抵就是那一次。他和李铭鄞作为老师新晋的宠儿被要求来跟着班长一起伺候家长会,他妈在夸夸其谈时他就在门左边听,心中烦闷难捱还得面带微笑,因为各科老师进进出出。

他无意识地扭头看看靠在门右边的李铭鄞,心中不免好奇,这一位不仅是班级第一还是年级第一,这都没人给他开家长会?

沈南知看他望着窗外时脸上波澜不惊的样子,一对有些夸张的长睫毛长在他英气锋利的脸上也不显违和,许是墙太白他眼睛太黑,须臾间,他好像碰到了他一层疏离下的孤独。

老师把他们换成了前后座,周围安排一群成绩还不错的同学,想让他们形成一个良性的辐射区。一去二来渐渐熟悉,他们总是莫名其妙会待到一起去,去食堂都结伴去。

为何亲近如斯,滴滴点点,沈南知想不起来,只记得运动会和李铭鄞坐在体育馆看台的最角落处躲清静时,他突然语气平淡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沈南知头脑一热,当即承认道:是,喜欢。

总是没什么表情波动的李铭鄞歪着头看了看他,半晌,第一次冲他真切地笑了,手背碰了碰手背,问,想谈恋爱吗。沈南知脸红了,一点头,说,谈。

这悄么儿的地下恋谈了几个月,俩人从没红过脸,愈了解对方比起其他同龄人稍多一点的不同,就愈发对彼此喜欢。进展也迅速,俩半大小子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不矫情,要不是沈南知还惦记着保守秘密,早给人弄个底儿掉了。

李铭鄞只是看着冷淡而已,其实体贴得很。就像现在,大课间跑操的时候,他跑出了队伍往食堂去了,再回来手里拿着两个水煮蛋。两人跑了一圈就溜号儿,回班坐最后一排,沈南知美滋滋地仰着脸,享受着男朋友拿着蛋青在他脸上滚敷,疼得连连抽气。

“忍忍。”李铭鄞皱着眉,“怎么和阿姨生气了?打得这么重。”\??更新?60??久⑧五壹捌9

沈南知眨巴着眼,“就……那样生气了嘛。”

李铭鄞似是犹豫了,斟酌一下才开口:“不是别人打的吧?有问题你和我说。”

沈南知噗嗤一笑,“放心吧,谁能打我啊!我又不惹麻烦。”

“嗯。别唱小龙人就行。”李铭鄞也冲他勾勾嘴角。

“操,老实交代,你听见小龙人脑子里想什么了?”

沈南知嘴上和他玩笑,心里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确实还是秘密。

出于某种……大概是“好面子”的考量,他不想告诉男朋友,这样重的一拳确实不是他妈打的,而是他还没和任何人说起的弟弟下的手。

终于来fw享受创作自由了 好快乐啊

02 手帕

暮春时节乍暖还寒,沈南知几岁的时候跟着他妈往返在潮汕老家和京城,两地水土差异太大,老闹病,身体底子不太好,一遇到这种季节交替就容易病倒。

脸上的淤青刚从青色散成黄色,连着几天下雨温度骤降,周三的下午沈南知发烧烧到了三十九度,头晕眼花坐不住。

他早有预料自己会生病,又不是个会借病撒娇的性格,原本只是要李铭鄞陪他回宿舍就行,不想他的男朋友话少主意正,半搂半抱半拖半拽地带他去校医室打了一剂退烧针,臀部肌肉注射,疼得沈南知差点没把脸埋进枕头里哭出来。

在校医室折腾了半天,等到了晚自习时烧还没见退,李铭鄞不顾他的意愿,去和班主任请了假,怕他身上冷,不仅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给他,还去把成杰的扒下来也给他裹上了,打电话叫车,要带他去医院输液。

沈南知哭笑不得,一直哑着嗓子说不用不用真不用,就普通受凉了发个烧,回宿舍……呃,不回宿舍也行,回家裹着被子睡一觉就行了。

谁知道李铭鄞只是看他一眼,不理他,继续站在布满监控的楼道里光明正大地使用校园违禁品。

晚自习时楼道里最安静,不好再多争,沈南知只能靠在楼道窗台边上看着男朋友,甜蜜之下,还有些惊讶。

平日里李铭鄞是个好说话的,没什么爱好,大多数时候就是在看书学习,偶尔被成杰拽走打个球,连老师让他露脸儿出风头的事儿对他而言都淡薄,去做就做了,在诸多溢美之词的包裹下都没什么波动,没想到也有这么强势…或者说不讲理的一面。

电话那头的人被李铭鄞叫做“老于”,三言两语交代清楚挂了电话,沈南知看着他跑着去办公室找值班老师签了住校生出门的条儿,跑着回教室提着他的水壶,来搂着他出校门。

夜风寒凉,挺拔的少年只穿着单薄的衬衫,沈南知衬着藏蓝色的夜幕歪头看他棱角锋利的脸,因着感动,心头像是被人戳破了一般,汨汨流出些透明的血来。

从小没人这么紧张他。

小时候他是医院的常客,病太多成了常态。父母心力交猝,为金钱奔忙之余,无休止地争执,抱怨着命运、埋怨着对方,严重起来拳脚招呼到他身上时他还要顾着躲在他身后的弟弟。

弟弟就比他小二十分钟。小多少也是弟弟,每到这时,怕得一张漂亮的小脸儿上挂满泪水。

在那些破碎的撞击声和哭喊中沈南知搂着弟弟躲在床底下,弟弟不吵不闹,却会哭湿他胸前的衣襟。他想着,我是哥哥,弟弟哭了,我就不能哭了。

如今也有人这样照顾他了。

如果说之前对李铭鄞的感情中,青春期的悸动和对他这个利整人儿的“喜爱”占多,到了这会儿,不往心头上刻他的名字,不好平息这份欢欣。

人都有贪念,尝着一点暖,便不由得生出眷恋来,不想再回到冷风里去。

李铭鄞搂着他站在校门口的背风处,用身体替他挡风。

夜色中,一辆本地牌照的帕萨特一路疾驰而来。老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下来给他们开车门,被塞进后座的沈南知已经晕乎乎的了,心中嘀咕,这是李铭鄞的谁?

他哑着嗓子说了谢谢叔叔,麻烦您了。

换来老于一口地道的京片儿,“诶哟您可千万甭见外,叫我老于就成,这是咱分内之事儿,有什么好麻烦的?医院那儿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难得二……”

李铭鄞开口打断了他的倒豆子,“是在临时输液室吗,那里没有床。”

“可住院部没空床位啊,”老于为难了,挠了挠脸,“要不我给老赵打个电话,让他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