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鄞一挑眉,顾北识立马反应过来这种嘴贱要挨打,要跑,自食苦果,踩在地上的衣服上,一滑,差点儿摔个狗吃屎,被他捞回来,狠狠在嘴上打了两下。
顾北识蔫儿了,不甘心,想反抗,李铭鄞早有准备地箍住了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被笑出声的沈南知推着进了卫生间。
折腾一上午,到最后三个人出门的时候还是穿了日常的高领毛衣,同款不同色,一黑一白一红。
成杰看着他们,哀怨了半天,“怎么着,排挤哥们儿是吧?你们仨是三胞胎啊?”
“我哥买来的,”顾北识甩着红毛衣宽大的袖口,艰难地把它们塞进外套袖子里,有点儿不情愿,“要问也是我哥排挤你。”
李铭鄞看出他是因为没看见他穿“奇装异服”而感到失落,没说什么,只是把他拉过来,帮他放平整了袖子。
“去把你的围巾取出来。”老妈子发号施令。
“就一条围巾,也劳您这么上心?”气儿不顺,军令有所不受。
“对。”
“对什么对?哦,你是要说,因为就一个围巾,我都能记不住,所以才害得你这么费心是吧,那您可真是~辛苦了!”顾北识颇有自知之明地大声阴阳怪气。
“嗯,去拿。”李铭鄞面不改色。
“我不!”又叫唤起来了。
李铭鄞冷下脸,拽着他回了房间,要他亲手把围巾取出来,顾北识扑腾着骂他霸权主义强权政治。
成杰看得啧啧称奇,“他们这是干嘛呢?这屁大点事儿一通折腾。说了半天有一句正经话吗?”
“别管他们了,他俩平时就这样儿。”已经围好围巾沈南知笑笑,拉着成杰先出了家门,“要不说你被甩呢,你不懂。不过,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谈恋爱就是要在一起说很多废话,做很多看起来没意义的事儿。”
成杰是大个儿,没真傻。当即正色,一把搂住沈南知的肩,“老沈,你醋不?你要难受别憋着。你们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不痛快,哥们儿陪你。”
醋吗?沈南知下意识地和他勾肩搭背,偏着头,认真想了想。
愤怒有过,茫然有过,挣扎有过,痛苦有过,自卑也有过。
似乎唯独没有……
沈南知想了许久,久到成杰几乎以为自己问错了话,他才慢慢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嗯,是吃醋,有一些。不过没事,我有办法治他们。”
两个追上来的刚好听见最后这句,同时咯噔,对视一眼,当场夹起了尾巴。
画展开在798主干道的展馆里,布展区域的环境音响里放着极具异域风情的音乐,曲调空灵悠长,穿插着梵唱和敲钵打罄的声音。
展馆内限流,门口排着长队,沈南知在园区门口就看到了画展的名字,有些犹疑地念出来,“桑珠次仁?”
“什么呀,人名吗?”顾北识没看懂。
“还是画名?”成杰也没看懂。
“应该是人名。”元筝走了过来,他今天头发用铁丝发卡撸了起来,难得见真容,穿着深灰色的长棉袍,围巾是色彩艳丽的扎染,浓重扎眼,往那儿一站就知道是搞艺术的。
“我查过了,桑珠是心想事成,次仁是长寿。这个画师叫布莱克,画印象派的,但他特别喜欢画唐卡,我很好奇。”
“念叨好些天了,”金钊最后走过来,穿了件皮夹克,配上他那从来不摘的花哨耳饰,这两人单看扮相站一起和别人都有壁,“生日快乐。”
李铭鄞点点头,“谢谢。”
他看了看元筝,想说什么,没说,“跟我来。”
众人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看他边走边打电话,越过了人龙站到门口,“我们到了。”
片刻后,出来一个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把他们迎了进去。
展馆内灯光昏暗,音乐更神秘,还双声道播放着藏语经文,他们都浸入了这个氛围里,只有顾北识完全欣赏不来,觉得神神叨叨的,问李铭鄞,“你怎么连这个都能搞特权?”
李铭鄞语气平淡,“一会儿你就知道。”
他们站在主展位前,这幅比人高的画就叫《桑珠次仁》,两米乘两米的画布,印象派风景写实、选色明亮的风格一目了然,落笔斑驳却气韵磅礴,纯净的天空,冻土冰原,翱翔的雄鹰与大片盛开的格桑花,错落的寺院,红墙黑瓦,檐角金色的风铃。
但有些不寻常的是火红灿烂的太阳画在地上,而天上本该是太阳的地方,画了一个倒过来的藏袍男人的背影,吊诡且荒诞。
那藏袍人像的边缘全都擦花,几乎是一道纯粹的“印象”,高远缥缈,人站在画下去仰望,真切的触不可及。
顾北识仰着脖子看了会儿,一阵莫名的忧伤涌上心头,转头问元筝,“这要怎么解读?”
元筝没回答,脸上有两道泪痕。
“我靠?”这共情,顾北识惊悚了,立马抓住了李铭鄞的手,小声bb,“艺术家的世界好难懂。”
李铭鄞顺势把他的手一起揣进了自己兜里。
“别哭呀。”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沈南知先回头看,对上了一双明亮的杏眼,和一句熟悉的台词:“你是我大嫂还是二嫂?来嫂子,让我过去。”
“我靠!”顾北识更惊悚了,眼前人头上戴着彩线发带,穿着藏地民族风的小衫,剪裁得乱七八糟的黑色裙裤,顶着一张甜美娃娃脸……走过去给元筝递了纸巾。
“他哪儿冒出来的?”顾北识在兜里抠了抠李铭鄞的手。
“他的展。”李铭鄞把沈南知拉过来,手揣进另一边兜里,(顾北识恍然大悟地晃他,说怪不得你这么有艺术细菌,非要来看这个)话是对白慕郢说的,“说了,你别那么叫人。”
“知道,我这不秃噜了嘛。”白慕郢嘴上回答他,眼睛还冲着元筝扑闪,“我认识你,我在巴黎看过你的展子,现代野兽派没你不行。”
“过奖了。”元筝接过他的纸巾,擦了擦脸,“你是布莱克。”
“你也可以叫我小白。”
“你姓白,怎么叫黑?”
“把黑色翻过去就是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