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旦也已经没有羞耻心了,想当年爷还是质子时,别说拉马车了,就是一块被马拉着满街跑的事儿都常有。

但!都已经到了吉祥赌坊了,好歹也让他进去喝杯茶,来个中场休息啊,没道理还要把他丢在门口继续“我变态”吧!

“爷!旦旦知错了!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说出事实了!赏盏茶吧……”

哀怨连连的叫闹声,被苏步钦无情地甩在了身后,他噙着一抹颇为愉快的笑,兀自撩起袍子跨进赌坊,环顾了圈眼前的乌烟瘴气后,笑容渐渐从他嘴角褪去。视线所能触及到的范围,皆没有姚荡的身影。

“哎哟,这位爷,赌钱呐?头一回来?要不要小的给您安排个上等座呀。咱们这的规矩是这样的,上等座有包厢,免费供茶水,畅饮……”

小厮迎上前来招呼,那套词儿说得很溜,苏步钦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眼,默不作神地转身。

“欸欸!您别乱闯啊,那里头是禁地!”

“滚。”他薄唇一张,轻喃出的话音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满堂的赌桌他没兴趣,二楼上好的包厢吸引不了他的眼球,苏步钦目不斜视、加快脚步直直往角落那间仅用一条帘子遮挡的隔间走去。

先前的那位小厮吃了憋,本能地把苏步钦定为前来闹事的。机警的眸子迅速转向徘徊在赌坊里的几位打手,却见大伙都像没瞧见似的继续到处晃悠。

不对劲,以往那些打手一瞧见有人闹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于是,直觉告诉他,这位看似羸弱斯文的爷,来头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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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人声鼎沸的吵闹声中,仍能清晰听见“唰”的一声,角落那条藏蓝色的棉布帘子被苏步钦用力撩开。不顾小厮尽忠职守地阻拦,他兀自跨进了那间通常只有吉祥赌坊管事才能进的屋子。没人在意他在里头待了多久、说了什么,只瞧见他出来后时常挂在嘴角的笑容不见了踪影,满脸阴郁地直朝着账房走去。

“谁说我想赖账了?呐,我警告你哦,别侮辱人,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姑奶奶可没一句怨言。我只是说晚点还,总得给点时间去筹措银子。还有,一人做事一人当啊,我欠的银子就来找我,不关姚家其他人的事……”

还没踏进账房,苏步钦便已听到姚荡熟悉的嗓音。

呵,没有一句怨言?他怎么觉得她怨言挺多的。

“十三小姐,我们已经给了你不少时日去筹措银子了,结果呢?”

“再多给几天,就几天。千万不要去找我四哥,万一他生气了,又不管我一走了之,你们照旧一分也拿不到啊。”

“这笔账不能再拖。赌坊规定不准赊账,看在姚家的面子上才为您破了例,已经月底了,若是有烂帐,上头会责罚。难道十三小姐以为,我们会为了你害自己受罚吗?”

“……”呸!就忽悠吧!以为她不知道,哪个达官显贵来赌坊不赊账,只不过人家还得比她迅速了点而已嘛。

账房先生始终面带三分薄笑,言辞轻缓,势却不容小觑,成功把姚荡给堵焉了。

苏步钦斜靠在房门口,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模样,他可以继续冷眼旁观,这笔账今天也势必会清。

“我替她还。”只是,最终,苏步钦仍是跨进账房,插嘴插手。

甚是好听又酥软的声音,让账房先生脸上虚与委蛇的笑容僵了片刻,“爷……”

“嗯?”苏步钦弯起嘴角,挤出了声听起来像是没任何意义的轻哼。

“爷……爷不管谁替十三小姐还这笔账,只要帐清了就好。”

先前还一身书卷儒雅气的账房先生,竟然耍起了“爷来爷去”的权贵腔。这无预警的转变,让姚荡下意识地窜到苏步钦身前,一脸护犊表情地倨傲仰头,用蛮横霸道的表象来捍卫身后的人。

苏步钦好笑地垂眸看她,心头虽暖,却很难苟同她的行为。打算怎样?倘若眼前的人真要伤他,从她的身子上踏过来吗?是觉得她伤了,他会好受?

眼下似乎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又一次抬起眸,继续道:“今儿晚膳时分,带着账本来钦云府取银子。”

“好……”书生账房别开了视线,口吻里隐隐有丝不情愿。

没待姚荡想明白他为什么快要收齐帐了还给人脸色看,苏步钦就已将她拉出了门。

他步子迈得极大,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地方。

那种犹如逃跑般的姿态,与他先前跨进赌坊时的气势截然相反,紧锁的眉头也彷佛揪藏着一些难以说清的情绪。

姚荡费力地追上他的脚步,还要分神探头探脑地打量他的神情。生气了?为什么?

“姚姑娘,往后别来这种地方。”将她塞进马车后,苏步钦才恢复如常,率先打破沉默。

“为什么呀,这是我唯一的乐子。”原本酝酿好的感谢被姚荡吞回,就算他是兔相公,也不能因为施了恩,就要求她改变喜好。姐妹团不爱带她玩,王公贵胄的圈子她融不进,难不成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这里太鱼龙混杂。”赌坊,向来是最能看清人性丑陋的地方,不适合姑娘家待。他以为这理由足够带过话题,可见她嘟着嘴,不愿搭理的模样,只好无奈补充了句,“姚姑娘,你就不怕继续赌下去,还会再欠债,早晚会被你四哥知道?”

“……好啦好啦,以后不来就是了。”

她妥协了,听话了,可他丝毫感觉不到满意,反倒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般,噎得慌,“你就那么怕你四哥丢下你?”

“当然。”姚荡想也不想地回道。

“你不觉得太过依赖他了吗?”这女人是瞎子吗?看不出她家四哥显然没把她当妹妹,只把她当做女人看?

姚荡知道太过依赖一个人不是好事,患得患失的感觉不好受,随时要担心会被丢下,从此一无所有。然而,如果那个人是四哥,放纵自己去依赖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她没有女儿当自强的心志、没有运筹帷幄的手腕、没有交游广阔的人脉,只是一个平凡小女人,贪婪攀附着自家兄长的庇佑,以期不被人欺负罢了,有何不可?

何况……“这天下没人会像四哥那样待我,也只有四爷可以依赖。”

他被这话堵得一窒,心如针扎般地泛起刺痒感。

四哥,有兄长般的疼宠;四爷,有替女人挡风遮雨的气魄。

无论姚寅端着哪个身份,都是任何人所不及的?他揣着一丝侥幸,脱口而出地问,“没有人能代替你四哥吗?”

“废话。”有人可以代替他父皇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吗?这问题很没逻辑耶。

“那太子呢?他也可以保护你,许你荣华安康,给你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