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柯焦适终于摆摆手,在这场对峙中率先妥协。
唉……
罢了罢了,有个这样的徒婿,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自家徒弟不用担心对方为了传宗接代而另娶女子,不是吗?
于是就这么在督公府中小住下来。
顺势指导徒弟重新习武。
当然,如果此时的他知道未来两个月会频频撞见两人亲密无间的粘腻,想必会后悔此时的决定。
不过那是后话了。
月上梢头,至少此时,前厅三人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情人相爱,师徒重逢,气氛一派祥和。
番外三
“申文钰,你这又是何苦呢?”
林宛虚弱地靠在躺椅上,侧头躲开喂到嘴边的药,神情间填满了厌烦,既是厌药,也是厌生。。
细细数来,自二皇子、八皇子双双落难至今已是一年有余,同样的,她也被蚀骨之毒折磨了整整一年,从前再多的求生欲与不甘,早在日日夜夜的疼痛中渐渐消磨殆尽。
半月前听闻八皇子发病中不慎跌落湖中溺亡,宫中并未宣发讣告,只是简单地发了丧,真真正正是死在无人关心的角落里。
这是她活在这世上最后一件心愿,一旦了结了,吊着的那口气也松懈下来,林宛如今只想给自己也来一个了结,痛痛快快去地府受罚。
当年她穷愁潦倒、走投无路,无奈之下为八皇子所用之时,对方许诺会为她的生母治病养老,后来虽还是没能治好,但她一直感恩于对方至少为母亲续上了数年的命,在顺王麾下尽心尽力地效忠。
直到去年才知道,当初母亲的病其实根本不难根治的,是八皇子为了骗取忠心,硬生生让拖着母亲,逼她在病情逐渐恶化的痛苦苦苦支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现在大仇终于得报,林宛一想到自己对母亲有愧,就不愿继续在这世上苟活,一日也不愿。
可惜的是,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意愿。
八皇子下的毒让她活不得,而申文钰每日给她强灌的药,却也让她死不得。
也许是老天也非要叫她体验一番自己母亲当时的痛苦吧。
棕色的药汁散发出阵阵恶臭,林宛皱起眉头,一眼都不想再多看地闭上眼睛。
果不其然激怒了申文钰,她将瓷勺扔回碗中,重重搁在桌子上,砰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以为你是谁?”
饶是心硬如林宛,暗中也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又很快掩盖下去。
这是这一年来被反复训导出来的本能,身体比意识先一步知道,一旦申文钰发怒,第一个受到惩戒的就是她自己。
也就剩下一点习武之人的傲气在支撑着她,至少在面上保留些骨气。
申文钰却不管她,一把拧过苍白的脸,咬牙追问:“你有拒绝的资格吗?”
毕竟是从名门大派里头出来、从小被照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的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仇恨没有压垮她,反而令她飞速强大起来,完完全全脱离了这个年纪姑娘该有的温和。
只是一句反问,就传达出了巨大的威压,叫人止不住地想要拜倒臣服。
林宛与她对视,半晌,到底还是软下语气,圆回自己方才的一番话语:“我拒绝与否又有什么干系。要我命的不是我自己,是老天。”
已经时日无多,她不想为了一口气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痛楚。
申文钰闻言一下子止了声,面色变了又变。
最终还是甩开捏着人双颊的手,目光转向窗外,盯着那一小块天空。
薄云不紧不慢地流,哪怕是真龙天子,也是无法叫它停下的,这是天道,也是凡人所说的命格。
“懦弱者才信天信命。”好久,才道。期?1铃午+扒扒&午九'铃整文
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看在林宛眼里,只觉得烦躁不已:“左右受毒发折磨的不是你,我权当这是对我的报复。”她闭上眼睛,又忍不住带上了些赌气的成分,“若你能从中得到一丝快意,那就请便。”
她自然清楚申文钰对她的心意,这么说,不过就是笨拙地激一激对方,要她不好过罢了。
纤长但并不柔软的手轻轻覆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发,而后又勾着在之间缱绻地转了几圈。
是属于女人的温柔与细腻,难得在申文钰身上有所体现。
“是。我还未尽享报复之乐趣,所以不会让你死的。”
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总是这样,将一切感情都牢牢封锁在皮囊之下,谁也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林宛一开始混进督公府,选择以她为跳板,也是因为如此,以为她不会怒,不会乐,可以放心任人揉捏搓扁。
那时林宛被派到厨房,申文钰还是名为阿源的婢女,时常会亲自去端主子的饭菜,一来二去,林宛就有了套近乎的理由。
都是年轻的姑娘家,又不需要担心旁人说什么闲话,小姑娘成天姐姐长姐姐短地凑上去,一张生得可爱的脸在厨房中沾上了煤火的灰,跟只斑驳的小花猫似的,自己却浑然不觉,还傻傻地撒着娇。
不得不说她演技了得,入了戏,就连自己都差点骗过去,自然更是没叫阿源察觉出什么来,疏离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热情打破,心中渐渐也将她当作一个活泼又单纯的小姑娘来对待。
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八王爷贸然造访督公府之后,那时柯景寅被厉钦关在寝殿中没日没夜地训教,在昏与醒之间浑浑噩噩,三餐便完全失去了规律。房中人什么时候醒了,厉钦便什么时候传饭,根本毫无定数可言,逼得厨房全天候都得有人值守,随时候命生火。
感情变质的起点,是某次半夜。
彼时厨房恰由林宛值守,她正坐在小板凳上、靠着墙角昏昏欲睡,阿源突然就来了,二话不说点起烛火,言简意赅地吩咐:“备些清粥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