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熄灭,烟未熄。
他看了一会,拇指食指两根手指捏着烟,试着放到嘴上,吸了一口。他从来没有吸过烟,烟叶特有的焦油味,烟味,苦臭味冲入鼻子,他被呛的咳嗽起来。
他忍耐着又吸了两口,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他连忙将烟头在树上摁两下,摁熄灭了,塞回盒子里,捂着嘴咳嗽。
舅妈在不远处叫他:“李名秋?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呢?回来洗脸呀?”
李名秋答应道:“哎。”
过了两天,李名秋看到那烧了一段的半支烟,又点上火,重新试了试。还是很苦很臭,他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把这支烟吸完了,他感觉心情松了很多。
他把剩下的半包烟给了舅舅。
水元不愿意在家里呆,李名秋又把水元带到祖祖家,让她在祖祖家呆一阵。
祖祖家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栽的是油桐树,这个时节,油桐花儿开的满山遍野都是,粉白粉白的宛若云霞。
水元仰着头看桐花,说:“好漂亮啊。”
李名秋也觉得老家的油桐树开花特别漂亮,整座山上几乎都没有什么杂树,全是这一种树,房屋人家遮掩在其间。这边通了公路,每到秋天,会有车进山里来收油桐,油桐在这一带是很重要的作物。
祖祖家给他们留着屋子,因为他们常常要来住,铺盖什么都没收。
祖祖高兴的给他们煮饭,倒凉茶。
晚上,水元窝在李名秋怀里。她这几天一直病萎萎的,不太说话,精神也不好,应该还是吃了桃子的后遗症。李名秋默写她头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在家里,跟着祖祖,不要到处跑,不要乱吃东西,知道吗?吃果子也必须要洗干净再吃,不许摘回来洗都不洗就往嘴里吃。”
水元贴着他的脸颊,点头。
李名秋说:“不要往公路上去玩,来回有车的,别不小心撞上了。天气热,不要下河去玩水,洗澡在家让祖祖给你洗。”
水元仍旧点头:“嗯。”
李名秋摸着她的小脸蛋,心中充满了怜悯和不舍,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李名秋急需要钱,刚好张玲的哥哥,他表哥,在单位里面工作,帮他找了个事,跟县上运输队的开车去下乡收油桐。
这活很辛苦,要卖体力,而且起早贪黑,从早到晚都没什么休息。不过辛苦。相对的钱也会多些,一天算一块六。
一般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几块十几块,张佩林的固定工资,每个月也才四十多块,一天一块六,一个月有将近五十块,是非常可观的一笔钱了。
李名秋立刻答应了下来,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如果能做两个月,那九月份开学的时候,他就有近一百块钱。
放了暑假,李名秋便把水元交给祖祖照顾,然后跟着司机进山收油桐。
活的确很辛苦,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人的身体,汗顺着脸下雨似的往下淌,身上的衬衫就没有干过。每天要把大袋大袋的油桐扛上车,运到油桐厂又卸下来。
伙食比较好,每天晚上回去都会有大米饭,还有两个肉菜,能吃的饱。就是困,早上五点多钟就要起来,晚上十一点多才能全部完工,还要洗个澡,吃个饭。
幸而他很快就适应了,他想挣钱,他需要钱,这点苦不算什么。他很快习惯了炎热和辛苦,甚至跟司机学会了开车。
可惜,收油桐这个工作,只用了一个多月就结束了,李名秋一共挣了五十多块钱。油桐厂让他继续留厂里干活,每天八毛钱,比下乡收油桐的钱少很多,不过活会相对的轻松一些。李名秋答应了。
结束了最后一天收油桐的工作,李名秋在自来水龙头那洗了个澡。
一个月下来,他晒黑了。他本来是晒不黑的皮肤,怎么晒都不黑,没想到这次短短两三天就晒黑了。除了晒黑之外,他还大大的长了个子,足足长了五六厘米,其实他这一年里一直在长个子,只是难得注意,这段时间长的多,又黑的厉害,变化大,所以看起来好像就是突然长了个。
原本清瘦白皙的模样不见了,他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褪去了少年青涩,突然成熟,成了个真正的男人模样。
在旁人眼里,李名秋变化很大,但在水元眼里却感觉不到什么区别。她每天在油桐厂玩耍,等哥哥,李名秋干活,她就在一边看,她只知道李名秋晒黑了,但晒黑了的李名秋也还是那个样,没哪不同。
今天完工早,李名秋洗了澡,结算了一阶段的工钱,想起很久没有理发,头发长的很长了,便去理了个头发。
他的头发又黑又柔软,因为嫌天热,所以让理发的给他剃了个浅浅的平头,非常浅,光脑袋,上面只有一层发茬。
李名秋拉着水元,到供销社,给她买糖果饼干,水元伸着脖子,踮着脚看。
玻璃柜台上还整齐的叠放着许多新手帕,颜色款式非常漂亮。李名秋问了问价格,大的五毛,小的三毛,有点贵,镇上供销社里的手帕才一毛两毛。
但是他忍不住喜欢,还是挑了几个。他挑了一个蓝格子手帕,准备的给祖祖,自己挑了一块灰色的,他看到有小孩子用的手帕,小小的还有花边,问水元要不要。
水元仰着脖子说:“你给我买呀?”
李名秋说:“给你买一个,以后不许拿袖子擦鼻涕,女孩子要爱干净。”
水元很高兴:“我要。”
李名秋另挑了一块红色格子的手帕,然后又跟售货员说:“再拿四瓶酒,两瓶装一起,另外两瓶装一起,两包白糖。”
售货员按说的给他装好,付了钱,准备去张玲家一趟,把酒和糖送去。哪想刚走到半路,就遇见了张玲。张玲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看到他身影,觉得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她没认出李名秋,反倒是认出了水元,她于是大叫了一声:“名秋。”
李名秋闻声回头。
张玲惊笑了:“真是你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差点以为我认错了,要不是看见水元在,我还不敢叫你呢。”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笑,上下惊奇的打量他。
他高而且瘦,可能是因为锻炼的关系,好像长了身体,整个人又被晒的黑了一圈,突然像个结实的小伙子了。
当然,小伙子也是个清秀的小伙子。
“我看了你很久呢。”张玲笑道:“就看你一直走,也没理我,还以为看错了。”
李名秋不好意思笑了笑,脸有些红,抱歉道:“刚没看见,往那边走呢。”
“你去哪?”他柔声问道。
张玲穿着碎花的连衣裙,露着白脸白胳膊,头发用一朵珠花的发圈松松挽着。她眼角眉梢带着喜悦,那种喜悦温柔,落落大方,自然至极:“没事,我不去哪儿,你去哪儿啊?我正要去找你呢。”
李名秋道:“我刚从供销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