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莲神色恹恹,“卖了,你回去问问你娘,明天有空的话,我和小富他爹明天过来。”
她不只伤了腰,还伤了腿,早好少遭罪,十文钱也只能给了。
范翠翠看她没什么精神,又老生常谈,“文莲,你问过赵叔了没,他还要不要徒弟,开春了,卖孩子的人家多,他和小富他爹忙不过来就让那家那口子来帮帮忙,混口饭吃。”
“我公公的事儿我哪做得了主,晚上我帮你问问小富他爹吧,这几日他们东奔西跑,早出晚归,忙得很。”文莲不愿再和范翠翠闲扯,朝外唤了个丫头,“把窗户灌了,我睡一会儿。”
范翠翠有些急了,前段时间文莲就答应她帮忙,还说说说好话,老赵那不是问题,中途还说差不多成了,怎一段时间过去了,文莲还没问老赵呢,不是摆明了忽悠她吗?
想如此想,范翠翠不敢给文莲甩脸色,谁让她低人一等求帮忙呢,只是心里不太舒服,推开门走出去,便看着个瘦弱的丫鬟搬着凳子放在窗户边,自己踩上去关窗户,范翠翠撇嘴,要这么小的人伺候,文莲也不怕造孽。
黄菁菁自是不知范翠翠恼上文莲了,连续几天小雨,隔天一早,天色放晴,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云,像洗过似的。
她喂了猪出来,刘氏正拉着栓子叮嘱,“娘去地里瞧瞧,你别带着梨花去河边,知道吗?”
年年河边都会淹死人,或是村里的,或是外村的,前几天下雨,栓子和梨花不会去河边,雨后就不好说了,村里的孩子喜欢去河边玩水,刘氏年年都提心吊胆的,就怕栓子调皮贪玩去河边了。
栓子乖巧的拉着梨花的手,“我知道呢,我跟奶去割猪草。”
说着,栓子抬起头,见黄菁菁站在门口,侧推着梨花朝黄菁菁来,“奶,我们割猪草,我要喂猪。”
“好啊。”黄菁菁瞅着明媚的天,“我们割猪草去。”
这时,院外走来一老妇人,身材比一般人稍胖,身上穿着崭新的衫子和罗裙,头上的发髻插着只银簪子,脸上挂着笑,“黄寡妇,我们没来晚吧?”
周士仁起得最早,他要挑柴去镇上卖,出门时只掩了一扇门,说话间,老妇人把另外扇门推开,身后跟着四个男子,手里抬着担架,黄菁菁看到担架上的文莲,认出对方是谁呢,整个村里,能戴金穿银的屈指可数,又和文莲一起,除了文莲的婆婆韩氏还能有谁?
“是文莲婆婆啊,好些年没见过了,乍眼瞧着都快认不出来了。”黄菁菁扬着眉,语气既不显冷淡,也不显过分热情,谁不知道老赵家有钱,韩氏整天在家享清福呢,黄菁菁是寡妇不和村里的人打交道,韩氏有钱,也不和村里的人打交道,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像其他人整天约着洗衣服干活。
韩氏笑着点了下头,让儿子把担架抬进去,有些不太好意思道,“今日天晴,想着你们要下地干活,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见刘氏背着背篓出门,想来赶早不赶晚是对了,正是忙的时候,哪能耽误人家的农活。
给文莲按捏的事情黄菁菁昨天就和刘氏说过了,她没有想靠着这门手艺挣多少钱,而且也没那么多受伤的人,有钱进账就行了。
刘氏局促的放下手里的工具,站在台阶上,不知所措的看着黄菁菁,黄菁菁气定神闲,顺手把檐廊下靠墙的凳子拿开,示意他们把担架顺着墙上,文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婶子,就在这?”
韩氏也觉得不妥,村里人男女之防没那么多顾忌,可堂而皇之在外边,确实不妥。
“先放着,老四屋里空着,我让老三媳妇先拾掇拾掇。”她以为文莲下午才过来,便没收拾空屋子。
韩氏这才安了心,四个大男人,轻轻地放下担架,没其他事做,眼神东瞅瞅西看看,周家的院子不大不小,犄角旮旯收拾地干干净
41 041 东窗事发
心里藏着秘密, 范翠翠坐立不安, 犹如活在水深火热中, 桃花找栓子和梨花玩去了, 范翠翠左思右想不得劲,佯装提着篮子挖野菜,实则去地里找周士武商量对策去了。
身形踉跄,魂不守舍,周士武跟着把心提了起来,夫妻俩在地里嘀嘀咕咕说了许久的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黄菁菁学聪明了, 不再把银钱搁被子里, 更不藏在地里,而是放在炕的灶眼里, 天气日渐暖和, 烧炕要等入冬后, 炕便没多大的用处了, 不会有人注意灶眼里的银子,她蹲下身, 手伸进灶眼掏了两下,掏出个灰扑扑的钱袋子,留了十二文起来,其余的全放进了钱袋子。
藏好了, 才拿木板挡住灶眼走了出去。
天气晴朗, 一轮圆日缓缓升起, 栓子和桃花看黄菁菁准备出门,皆围了上来,吵着要去割猪草,最小的梨花都拿眼巴巴的眼神看着黄菁菁,黄菁菁好笑,“外边有露珠,小心打湿你们的裤子,奶一人去,下午带你们去山里挖野菜,怎么样?”
栓子和桃花鼓着腮帮子,不乐意的点了点头,黄菁菁背起背篓,让栓子去后院守着鸡和猪,“后院篱笆长了草,你们除草,下次奶赶集给你们买好吃的。”小孩子定力不够,她倒不是真让她们干活,而是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而已。
上回黄菁菁去镇上带回来三个馒头,三人吃得意犹未尽,又听黄菁菁说买东西,三人抬起头,乌黑的眼神亮若皎月,“馒头,我们要吃馒头。”
黄菁菁笑着说好,看了眼西屋,扯着嗓子道,“文莲啊,婶子出门干活了啊,你的伤隔天就要过来按捏按捏,别误了天数自己遭罪啊。”话完,西屋一片安静,黄菁菁无所谓的捡起地上的镰刀走了。
她知道,文莲会听她的话的,有钱人惜命得很。
屋前屋后的猪草被她割干净了,黄菁菁走得更远,田野里干活的人多,见着她皆笑嘿嘿打招呼,原因无他,黄菁菁的一亩地太干净整洁了,除了菜苗就没杂草,连着地的地梗都如此,都是庄稼人,大家早吃晚归田地的活都忙不完,地里的杂草要隔很久才拔,哪像黄菁菁弄得这么干净。
黄菁菁不再冷着声,扯着大嗓门自嘲,“我老婆子没啥事,就靠着这点蔬菜过日子了,可不得精悠好了。”猪不是所有的草都吃,黄菁菁割草时要选,有时不留神割错了,随手仍在地上,边和众人说笑,边朝猪草多的地方走。
田野上,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太阳不知不觉就爬上了头顶,背篓的绳子勒得黄菁菁肩膀疼,每次割猪草回去,两边肩膀都是红红的,她正欲放下背篓,只觉得后背的重量一轻,“娘,差不多了没,我顺路给您背回去。”
黄菁菁回过头,周士武双手抱着背篓底座,额头冒着细密的汗,黄菁菁怔了怔,“成,挺勒人的。”
她松开绳子,背篓顺势被周士武背在了背上,猪草被用力挤压过,比之前要沉,黄菁菁觉得累人,周士武却丁点感觉都没有,他的粪桶放在路边,他弯腰把扁担扛在肩头,桶前后晃了两下,和黄菁菁说话,“三弟从镇上回来说大哥找了份工,大概做四五天的样子,问我和三弟去不去,我看三弟是想去的,我也去的话,家里忙不过来。”
周家田地不多,田里还好,不倒撒秧苗的时候,地里的活儿做得差不多了,只是家里,范翠翠挺着大肚子,煮饭洗衣服没什么,挑水就困难了,他们去了镇上,黄菁菁水缸里的水谁挑?
“还有这事?”黄菁菁瞥向地里,所有地里的秧苗都长起来了,绿绿的铺在地上,乍眼瞧去像一层绿毯,“你们要去就去,四五天,离了你和老三,我们能饿死不成?”
挣钱是大事,黄菁菁当然不会拦着他们出去干活。
至于家里的事儿,还有她,范翠翠和刘氏呢。
“不过先说好了,你和老三挣的钱一半要给我,不然就别去了。”
周士武走在前边,高大的背影被背篓挡住了大半,黄菁菁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听他道,“行,那我明早和三弟一起去镇上,家里的事就劳烦娘了,大哥说要没日没夜的干活,晚上住他那,干完活我和三弟再回来。”
黄菁菁皱眉,“老大那住得下吗?”
“住得下,我和三弟挤挤就是了,对了娘,早上我碰着赵吉福,他说三弟妹帮他媳妇按捏腰,能好吗?”周士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像是在提醒黄菁菁,“老赵家有钱,他媳妇摔着后,方大夫一天两趟地往他家跑,他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怪在咱身上?”
黄菁菁一路走,一路割了些不知名的花,没当回事,“能有什么长短,你大嫂的腰怎么缓解的你不知道?再说,真有个什么也怪不了老三媳妇,只能说文莲运气不好,老大媳妇能好她怎么不能好,估计造孽的事做太多了。”
周士武身形僵硬了一瞬,继续往前,“娘说的也是,去年我和三弟把钱还回去,赵叔死咬着要多收五百文,娘这么做无可厚非。”
黄菁菁割了一捧白色的小花,抬眉瞄了眼前边走的周士武,语气渐沉,“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了?我还能因为去年的事记恨上文莲不成,你的意思事文莲好不了还是我让老三媳妇从中做手脚了?好你个老二,我就说你怎么好心帮我背背篓,原来是挖个坑等我往里跳呢,吃里扒外。”
“没有的事儿,娘,您别误会,文莲被接回老赵家了,到处说您坏话,我不由得想起栓子的事儿,那事赵叔不厚道,如果真和老赵家撕破脸,村里人不定帮谁呢。”周士武语气焦急,说到最后,竟有丝忐忑不安的情绪,黄菁菁拉扯着枝干上的叶子,让花儿错落有致散着,说道,“有什么好撕破脸的,我多收钱又怎样,她在床上躺一两个月,多的钱都滑出去了人还遭罪,我行的端做的正,可没坑蒙拐骗,再者说了,是她自己要来的,怪得了谁。”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嘴里要把话说通透了,真撕破脸,她也不怕,她一个人,怕什么怕?
“娘说的是,我先问问您的意思,总不能让您平白无故受人指指点点,一码归一码,娘是深明大义的。”周士武稳重的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