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小宫女手脚麻利的送上几道点心,龙井虾仁酥,松子百合酥,佛手酥,端的是精致可口,都是答应份例中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于是诸位答应称赞苏妃的话语中也多了几分真情。
苏妃往日里最是跋扈,向来不屑与其他妃嫔打交道,众人见她也是畏畏缩缩,今日里虽还是那些奉承话但却听得格外舒心,一时间苏妃竟然也愿意随口应和上两句。
整个毓秀宫一时间其乐融融。
李霜岚瞧着时机差不多,装作不经意间地说道:
“若苏妃娘娘怀上皇嗣,这后宫中谁还能争锋?娘娘出身显贵,父兄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若娘娘诞下皇上第一个孩子,皇贵妃之位也是指日可待。”
苏妃果然神色一动,但随即眼底却掠过一丝愁绪,轻轻放下茶盏,低声叹气:
“本宫何尝不想?这些年太医院几番望诊,都说本宫身体无碍,偏偏就是无所出。说来也怪,如今后宫竟无一子嗣,膝下总是少了些欢笑。
本宫也盼着能和皇上有个孩子,哪怕是个公主,也能叫皇上闲时多些慰藉,早享天伦之乐。”
苏妃一阵愁苦,妙笔在旁忙不迭地安慰,瞧着李霜岚这边却是微不可查的皱皱眉,这宜贵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偏要在这种和乐的日子提这些丧气话。
李霜岚嘴唇微抿,也跟着皱眉,心中却是冷笑不止,有上头那位好皇后,何止是现在没孩子,即便是上辈子,皇上也不过只有行宫里,宫女侥幸生下的傻儿子罢了。
若不是皇后觉得傻子难以继承大统,恐怕连这个傻子也留不下。可谁知道庆嫔母子竟然如此能忍,竟然是将所有人都骗了去。
垂眸压下眼中的恨意,李霜岚佯作迟疑,随即从腰间香囊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符纸,其上隐隐可见送子娘娘四字。
“这是嫔妾旧时随母亲去庙中求来的,那年母亲久未有孕,道长只说机缘未到。后来嫔妾娘亲日日佩戴此物,前阵子才传出喜讯。
后来嫔妾进宫,母亲就将此物转交嫔妾。虽不是什么矜贵的东西,却也是份心意。若能助娘娘得子,到时候嫔妾也能受娘娘的福泽一二。”
苏妃怔住片刻,示意妙笔接过符纸。妙笔仔细检查后,才将东西递给苏妃,轻轻点头。
苏妃也仔细地瞧了瞧,果然如同李霜岚所说,已经是旧物件,但越是这样,就越显得这东西灵验。
她倒是没想到,这李霜岚今日居然是存了投诚的心思。苏妃虽然不喜安裕宠爱他人,但也知晓如今出了孝期,后宫中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的战队中多一个宠妃,倒也没什么坏处,更何况这宜贵人送的符纸万一真的有用呢?苏妃心中百转千回,再看向李霜岚时,目光已经软了几分,语气也多了几分柔和。
“你这心思倒是难得,本宫记下了。”
殿中气氛一派融洽。正是众人你来我往、茶香徐徐之际,殊不知安裕已经在殿外偷听好一会儿。
没见到预想中苏妃刁难众人的场景,反倒是后宫其乐融融,安裕心气有一丝不顺,但转瞬一想,六宫和睦也是美事一桩,听够了墙角后,这才笑着推开门。
“今日婉瑛这里有何美事,可说与朕听听?”
第12章 朝堂集体请功,皇帝发火未果
约莫一刻钟前。
御书房内,香炉中檀烟袅袅,一股子安神沉静的香味,炭火跳跃闪烁,书房里却是气压低沉,伺候的宫人各个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惹到了正在气头上的皇上。
安裕坐在案后,脸色沉如冰霜。掌中红珊瑚手串被他捻得飞快,啪嗒啪嗒作响,像是要捻碎一般。
他早早收到前线秘报,西北大捷,说苏妃的兄长,苏承轩已经带人攻下乌古思一部,其余鞑靼部落也是望风而逃。
此次大胜,本是振奋人心的好事,可偏偏苏承轩率领将士将乌古思一部连同青壮老幼,一同屠戮了个干净。
今年关中一带遭了蝗灾,抚恤民生国库就空了大半,四处开战已经有些难以为继,安裕只想将西北这帮蛮子打痛之后,能过个好年。
若顺利,甚至能签些条约稳住局势,来日再徐徐图之,将其歼灭。
因此苏承轩出行前,安裕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杀俘,激起鞑靼十三部的反抗之心,若是这帮蛮子抱团作战,以国库此时的境况,恐怕难以为继。
怕苏承轩阴奉阳违,安裕还特意派了一位翰林学士前去督战,这位翰林虽然手中并无实权,可却是实打实的三朝老臣,忠心的保皇派,为人更是耿直,刚正不阿。
可就连这样的老顽固都没劝住苏承轩,这苏承轩好到底有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更可气的是,安裕早朝安排言官弹劾苏承轩杀俘一事。此事总要做个样子,也好向鞑靼十三部传递他们可以派人求和的信息。
但偏偏朝中上下,各个上赶着为苏承轩请赏,唯有礼部尚书进言年关杀俘有伤天和,更违背大国气度,如此岂不是叫周边小国人人自危,抱团抵制天朝。
想起礼部尚书,安裕的脸色好了一些,果然家风还是很重要,礼部尚书是个好的,教养出的宜贵人也很是合他的心意。
早朝不欢而散,安裕宣了几位心腹重臣前来议事,可偏偏就连他的心腹都为苏承轩说好话。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苏承轩所为虽有违制,但亦为大义除患,若此时不赏,恐寒功臣之心。
安裕已经被气到脸色发白,但底下跪着的到底是支持他上位的心腹老臣,也只能挥挥手,挥退众人。
御书房空了下来,安裕回想起今天从早朝开始的种种,却是越想越气。
朝中众人如此,到底还有没把他当皇帝?这苏承轩人不在京城,却有无数人替他说话,莫不是背地里早有结党营私,谋权夺位的想法?
高福安垂首立于一旁,脊梁越弯越低,耳边的那串红珊瑚手串声音愈发紧促。此时,忽有小太监匆匆行来,踮脚在高福安耳侧低语数句。
高福安心下一凛,眼角飞快扫了一眼正阴着脸的皇上,一边维持神色不变,一边小声叱退那小太监,又低眉顺眼往前一步。
但安裕怎会没瞧见那一幕,他眉心一跳,声音陡沉:“刚才那奴才说了什么?”
高福安不敢迟疑,连忙拱手躬身:“启禀陛下,不过些许花草布置小事,底下小太监不敢自作主张,惹了您恼怒,便让人来问问奴才如何处置。”
见安裕神色不虞,高福安斟酌片刻这才又开口,小心翼翼试探安裕的口风。
“底下的奴才都是揣测主子的心思做事,哪儿敢僭越半分。”
安裕却已听出几分弦外之音,眉头陡然一拧,珊瑚手串停在掌心,冷哼一声:“你倒是会卖这帮老东西的好。”
高福安顿时跪倒:“奴才不敢。”
不过经这高福安一句话,安裕心气倒是顺了许多。也是他这几年将苏妃和苏承轩捧的太高,前朝那帮蠢货没品过他的意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