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她笑道:“写得愈发好了,昨日还有人向我求你的字呢。”

谈璓道:“有人求我的字,未必是因为我写得好。我若是一介白衣,还有人求我的字,那才是真的写得好。”

燕燕叹道:“你这个人太清醒了,偶尔糊涂一回不好么?”

谈璓笑了笑,目光一转,看住她道:“你今日和平时不太一样。”

燕燕对上他深不见底的乌眸,心弦紧绷,面上奇怪道:“哪里不一样?”

谈璓伸手抚上她的脸庞,指尖带着淡淡的墨香,道:“平时总觉得你没什么精神,似乎过一日是一日,今日多了一股生气。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他这样敏感,燕燕不无心惊,然而这份敏感来自于对她的体贴入微,又叫她感动。

她丝毫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情意,这也是唯一说动他的筹码。但谈璓忠君之心同样不可低估,如何运用手中的筹码,还有待思量。

她在心里打着算盘,与他斗智斗勇,这一切不无风险,她乐在其中。

“也没什么,就是做成了一笔大买卖,能赚不少钱呢。”燕燕环住他的腰,像个财迷,喜滋滋地笑着。

谈璓知道她并不爱财,只是很享受挣钱的感觉,见她眉眼弯弯,笑容可掬,不禁也笑了。

天边雷声滚滚,窗外忽然一闪,一声炸雷接踵而至,震耳欲聋。积聚了几日的乌云化作倾盆大雨冲刷着繁华的京城。

次日一早,闵恪率领部下踏着满地积水返回西北,正是:撞碎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转眼过了三月,天气暖和起来,府里的侍女都换了春装,到处桃红柳绿,裙带招展,一片旖旎。燕燕叫人在后园亭子里放了竹榻,午后常在亭中小憩。

这日正睡着,脸上痒痒的,睁开眼,见谈璓拿着一根柳枝坐在旁边笑呢。

燕燕瞪他一眼,换来他俯身一吻,道:“五皇子约我明日去郊外打马球,你想不想去?”

燕燕对此类活动十分热衷,在苏州专门训练了一帮小厮陪她打马球,闻言甚是兴奋,点了点头,道:“我跟你一队。”

次日下午,众人在郊外的一片马场汇合,除了五皇子和谈璓,其余都是些世家子弟,带了许多婢女随从,春光下锦绣浩荡。

五皇子见燕燕穿着银红箭袖绣花衣,脚下粉底青缎靴,容光焕采,英姿飒爽,比那日在宴席上的盛装打扮还俊俏几分,心中赞叹,向谈璓笑道:“文靖侯,尊夫人也要上场么?”

谈璓道:“殿下别小看她,我在苏州和她打过,厉害着呢。”

燕燕道:“殿下休听他胡说,我只是玩玩罢了。”

五皇子和其他人也没把谈璓的话当真,到了场上,因她是个女子,难免疏于防范,不曾想一炷香的功夫,叫她进了三球,这才慌了。

却说天睿帝在陈妃殿内吃茶,听她说五皇子今日去郊外打马球了,一时也起了踏青的兴致,便换了便服,带着蒋芳和一众随从,乘马车出宫来到郊外。

远远见得尘烟飞扬,骏马奔驰,好不热闹。天睿帝看着这帮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心中感慨良多,也无意过去打扰。

忽见一道红影在众人之间闪动,俨然是个女子,马术精湛,巧捷万端,真个鞚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

天睿帝诧异道:“那女子是谁?”

蒋芳叫人过去打探,那人回来道:“回皇上,是文靖侯夫人。”

??第九十八章 渔阳鼓动

天睿帝微微蹙眉,道:“朕记得沈氏自幼娴静,不会骑马。”

蒋芳道:“想必是后来学的罢。”

天睿帝道:“她这样,倒让朕想起一个人。”眼角一扫蒋芳,道:“你可知朕说的是谁?”

蒋芳看了看场上风采夺人的红衣女子,垂下眼睑,道:“皇上说的可是……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这四个字轻得不能再轻,好像枝头柳絮一吹便散,又重得不能再重,似太岳压在人心头。

流落民间的先帝嫡长女,是他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最有力的证据。

登基之初,他派出许多金吾卫暗中寻找她的下落,直到前几年音信全无才放下了。这时蓦然撞见这抹酷似她的身影,前尘往事浮上心头,天睿帝竟有些喘不过气。

他沉沉注视着马上挥杆击球的于氏,心中越发确信,她不是沈四小姐,沈四小姐只是她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幌子十分巧妙,把所有人都哄得团团转。可若不是有人配合,她这独角戏怎么唱得下去?

永宁公主的身份并非寻常,她不会告诉别人。谈璓应该不是她的戏搭子,教她骑马,教她打球,自小厮混在一处的闵恪才是她的戏搭子。这一场闹得京城人尽皆知的争风吃醋,原来只是做戏。而谈璓这个聪明人恐怕还不知自己做了戏中人。

天睿帝想到这里,又觉得好笑。此时戳穿皇妹的身份,于他而言无甚意义,相比之下,他更想看看这出戏唱到最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蒋芳见他脸色时阴时晴,暗自替那于氏担心,却听他道:“回宫罢。”

蒋芳愣了一下,松了口气,扶他上车离去。

众人并不知天睿帝来过,一直打到傍晚才收场。燕燕总共进了八球,把只进了三球的五皇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姐姐都叫上了。

之前说好输了的一方请大家在天香阁吃酒,到了天香阁,五皇子包下一层楼,二十多个人坐了三大桌,都是年轻人,说说笑笑,不甚拘礼。

酒桌上聊得兴起,五皇子口没遮拦道:“于姐姐,你最后那一球极有大哥的风范,想我大哥也是打马球的高手,不过自从他去了西北,难得能和他一起打球了。”

这话说完,一桌人都静了下来。谈璓看了一眼燕燕,燕燕尴尬地低头吃菜。

五皇子才意识到这话很有挑拨人家夫妻关系的意思,忙举杯向谈璓道:“文靖侯,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谈璓微笑道:“大家说笑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殿下未免把我想的太小肚鸡肠了。”

燕燕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就是这么小肚鸡肠。

五皇子道:“你不介意就好,唉,是我说的不好,我自罚三杯。”说罢,连吃了三杯。

回去的路上,谈璓一言不发。他自知过去的事不能计较,可是一想到闵恪曾经手把手地教燕燕骑马打球,心里便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