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难为我了。”谢祎秋佯装无奈道,“拿你没办法,本大厨只能亲自出马了。”
“快睡吧。”他叮嘱着。
“晚安。”怀里的人回道。
沈知鹤刚刚还说他不困,现在不出三分钟便在自己的怀里沉沉地睡去。沈知鹤细微的呼吸声在谢祎秋的耳边响起,谢祎秋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他的五官,眼里流露出满满的心疼。他长叹一口气,不禁低喃道:“傻瓜。”
谢祎秋知道,沈知鹤心里终究还是怕的,不然不会不肯睡觉,睡着了也要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摆。他受的伤藏在深处,就算很疼,也会为了让自己不担心,故作坚强地装成自己放得下。好在这次有自己陪在他的身边,谢祎秋有信心能够通过爱和时间一点点疗愈他,让他不再感到孤单和害怕。
谢祎秋让沈知鹤枕着自己的手臂睡了一个小时。谢祎秋担心床太小,自己半夜会压到他,因此等到他睡熟后便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他的身边抽出来,再摆正他的睡姿,替他盖好被子。
这时,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丝甚至透过窗户的缝隙飘了进来。谢祎秋连忙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合上,却意外地看到楼下,一个人默默地在大雨中站着。
春天的雨下得细细密密,方颂阳被雨浇得浑身湿透,但他没有动,像根木头伫立在住院楼外,正对着沈知鹤病房的窗户。
方颂阳傻愣愣地站在雨中,这时有人踩着雨声,撑着伞,缓缓地朝他走来。
他转过脸,在雨幕里看清来人,怒目而视,恶狠狠地对那人说:“你来做什么!滚!我不想看见你!”
谢祎秋好整以暇,丝毫不惧怕他的怒气,从容道:“我不想来,只是你在这里会影响到知鹤的心情。他需要休养,请你别在这里碍他的眼。”
“谢祎秋,你别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我要恶心吐了。你真是无耻,我把你当朋友,你转头就跟我的男朋友上床。”雨水爬满方颂阳整张脸,他疾言厉色,与谢祎秋相视对峙着,“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我住院那段时间?我还躺在病床上,你们就搞在一起了,还巴不得我干脆死在医院里!”
谢祎秋对上他杀气腾腾的目光,语气没有起伏地说:“我们没有你想的恶毒,至少我最开始祝福过你们。结果是你贪得无厌,有他一个不够还要出轨,竟然还把他的隐私拿去供人耻笑,你做的是人事吗?”
方颂阳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愤然上前掐住谢祎秋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是不做人,但谢祎秋你又在装什么好人?我们现在彻底玩完了,你应该很高兴吧?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谢祎秋被他掐着也面不改色,眼底带着轻蔑,坦诚对他说道:“我是喜欢他。我也不怕大方地告诉你,不错,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抢回属于我的东西。从你不懂得珍惜他开始,他就注定会是我的。”
“你这个卑鄙小人!”方颂阳气得呼吸急促,怒气像是要灼烧谢祎秋一般,他的手不禁收紧,作势要让对方窒息。就在这时谢祎秋突然发力,反手就揪住他的手腕,拧着他的手将他的后背翻转到自己的胸前,抬腿朝他后背一踹,干脆地把他踹倒在大雨中。
“论卑鄙我比不上你,方颂阳。当年我和知鹤之间你耍了多少心机,你自己心知肚明。”
“你是说下药毒死那只猫,还是说那天故意弄坏你的手机害他误会你不在意他?”方颂阳如落水狗般落魄地趴在地上,这时雨下得更大了,但雨声遮盖不住方颂阳自嘲的笑声,“是啊!我是卑鄙!我就是恨为什么所有人都欣赏你,谢祎秋!明明我比你有天赋,为什么所有人看到的就只有你?连我喜欢的人,眼里都是你,凭什么!”
“不过你还是输给我了……谢祎秋,他最后选的是我!他把什么都给了我。我们明明那么幸福,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他甚至还有了我们的孩子……”他边笑着边站起身,说着说着,笑容突然凝固,手指着谢祎秋的鼻子,大声痛斥他:“是你!是你回来诱惑他!你说什么要祝福我们……我呸!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他就不会跟我分手!”
谢祎秋看他怒目圆睁的样子,只觉得可笑至极,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唇相讥:“时至今日,你都不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知鹤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在你出差那段时间。他发现你出轨伤心欲绝,是我陪在他身边。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认清了对彼此的心意。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我和他还会在你们的床上共眠,甚至是你的物品,我也用了不少。”
“还有,我不仅用了你的东西,我还用了你老婆……”谢祎秋一边说,一边走近他,最后侧过身,在他耳边得意说道。
“谢祎秋,你他妈说什么!”方颂阳怒吼着,脸气得发红,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衣领。
谢祎秋却没有停下,继续刺激他,亲口给出致命一击:“在你跟他求婚前一天,在你家车库里,我们做到了最后一步。第二天他拒绝你的求婚跑来找我,在床上他很乖,一边哭一边缠着我说,祎秋,你要我吧……”
方颂阳气急败坏,结实的一拳打中了谢祎秋的侧脸:“谢祎秋,王八蛋!你个道貌岸然的败类!他是我的,他是我老婆!”他大张着嘴,像要上去咬死对方。不过谢祎秋也直接反击,狠狠地还了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
今天挨了不少揍的方颂阳已经被谢祎秋刚刚的话气得直不起身,他只能躺在地上用杀人的眼神瞪着低头看他的仇人。
比起他湿透的狼狈,撑着伞的谢祎秋一身肃穆,冷静地擦去唇边的血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这一拳就当我赔给你的,我的好兄弟。”
“再见了,颂阳。”
方颂阳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而脑子里全是沈知鹤绝情的样子,更叫他头痛欲裂。
推开家门,他发现房子里的灯亮着。齐诩听到门响便急忙跑上前,怯怯地叫了他一声。方颂阳并不理会,自顾自地脱下他潮湿的外套,换下鞋,绕过他走了进去。
方颂阳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齐诩亦步亦趋地跟过来,蹲到他的面前,担忧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势:“颂阳……你怎么受伤了……”
方颂阳奋力地甩开齐诩的手,盯着他,冷声问:“你今天做过什么?”
“我没做什么……”齐诩眼神躲闪,闪烁其词。
“没做什么?那他为什么会住院!你说啊!”方颂阳发怒地扣住他的双肩,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我只是失手推了他一下,他自己踩空摔下去的……我没想到他竟然……”
“啪”齐诩话没说完,方颂阳直接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上,而后他的下巴被人紧紧捏起,迫使他抬起头来。只见方颂阳脸色晦暗,嗓音沙哑地问:“你是不是又给他发视频了?你又在发什么疯?我警告过你,别去骚扰他,你为什么不听?现在他流产了,我们的孩子没了,你满意了!”
齐诩身体发抖,半撑在地上,他捂住自己迅速浮肿的脸颊,难以置信地望着方颂阳,而后湿着眼眶,又含着嫉妒地说:“那你又为什么瞒着我偷偷去见他?他已经跟你分手了,你还要去找他,我算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怎么?怪我不给你名分是不是?好啊,我们分手。”方颂阳冷漠地看着他,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站起身就要走。
齐诩猛然抱住他的裤脚,边哭边乞求道:“不要!我不要分手!我做错了,颂阳。我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才做了那些事,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很幸福的啊,你说过你爱我的。沈知鹤不要你,你还有我啊!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方颂阳用力扯出自己的腿,把他踢到一边。齐诩仍旧坚持地缠上来,用尽力气拖住他,不准他走。方颂阳缓缓地蹲在他的面前,看他哭得凄凉,拍了拍他的脸,不屑地笑了笑:“齐诩,多大了,床上的话你也信?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跟我在一起,你也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我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齐诩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人木讷地坐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怎样无情的话语。
“齐诩,好好认清你的位置。知鹤才是我的爱人,你害他住院,你以为我还能容得下你吗?今天之内拿着你的东西离开我的家。”他毫不留恋地站起来,把齐诩丢在原地,转身离开。
齐诩眼里的痛楚转为阴狠,倔强地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慢慢站起来,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声讥讽道: “颂阳,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喜欢过你吧?他真喜欢你就不会和回来不到三个月的谢祎秋上床,他根本就没忘记过谢祎秋,你才是那个备胎!”
方颂阳的背影一僵,身躯微微颤抖,滞在原地,令人窒息的气氛在房子里弥漫着。
齐诩不由地大笑起来,嘲讽道:“什么孩子说的好听,你不会以为有了孩子他就会回心转意吧?就算他这次没摔倒,他也绝不会留下那个孽种,只会嫌它打得不够快!”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颂阳愤怒地推翻手边能触碰到的物品,餐桌上的碗筷遭殃,剧烈的响声瞬间爆发,瓷片碎了一地。他癫狂地抱住隐隐作痛的头,指着齐诩破口大骂:“他是属于我的,他已经怀孕了,原本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很幸福。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杀人凶手!滚!立刻给我滚!”
齐诩不畏地盯着他,痛心疾首道:“方颂阳,你到底爱过谁?你一直都这么自私,把沈知鹤当成生育工具,又把我当作你的玩物,你根本就只是爱你自己。你能有今天都是罪有应得!”
说完,他连自己的东西也没有收拾,径直地开门离开,把一时哑言的方颂阳丢下。
方颂阳在住院楼守了三天,连沈知鹤一面也没见着。他推掉了自己所有的工作,不负责任的态度惹得清禾的老板打电话过来痛骂了一场,顺带也骂了一通齐诩。齐诩已经无故旷工三天,完全联系不上人,他们整个团队的工作一半都被迫停摆。方颂阳冷漠地表示他也不清楚。最后在老板的勒令下,他答应了明天会回去收拾烂摊子。
第二天早上,方颂阳颓废得如奔丧,如约回清禾上班。他和前台的行政同事打招呼,对方一脸尴尬,欲言又止。但方颂阳心力交瘁,完全悟不到对方眼里的深意。方颂阳一进到办公室,本来围作一团的同事看到他就宛如见鬼一样,作鸟兽散。听到动静的老板走出来,看见是他来了,便铁青着脸对他说:“马上去看看你的邮箱,然后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察觉到异样的方颂阳迅速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开了邮箱。
今天早上清禾所有内部邮箱都收到了一封辞职信。按照清禾的规定,辞职信发给人事部即可,但发件人却抄送给了整个律所的所有人,显然那人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