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有一个传统，便是年后上班前一天在律所里统一举办律师们的升职宴。这次升职宴主要是为了庆祝方颂阳从高级律师转为合伙人律师，顺便也庆祝几个实习律师转为执业律师。

沈知鹤和方颂阳父母在十一点便抵达了清禾。清禾特意用了最大的会客厅，找了五星酒店负责本次宴会的餐食，食物琳琅满目地摆放在长桌，整个会客厅装扮得如高档的自助餐厅一般，宾客穿着得体，觥筹交错。

“爸、妈，知鹤，你们来了。”方颂阳被同事簇拥着，看到他们进来，连忙走过来迎接他们。方颂阳的腿还好没全，只能拄着拐杖，但他今天专门穿了一套白色的定制西装，正式且英俊，看得出他很重视这次的宴会。

方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方父也说：“可不能失礼于别人，这是公司特地为你举办的宴会。”

“你们就放心吧。”方颂阳对他们说，目光转过来看向沈知鹤，另有深意，“知鹤，一会你可要好好听我说的话。”

沈知鹤兴趣缺缺地听他们说话，听到方颂阳喊自己才回回神，点了点头。其实眼睛已经等不及在周围寻找另外一个人，可惜的是他再怎么张望，也没有见到自己一眼就能认出的背影。

清禾的老板看到方颂阳父母来了，施然走近他们。方颂阳父母工作都与法律相关，他们倒也聊得起来，而沈知鹤已无心理会他们的谈话，找了个理由便从寒暄中出来。方颂阳想陪他，却被方母拉着抽不开身。

清禾里的人，沈知鹤认识大半，但也是泛泛之交。跟几个人简单地打了招呼后，他百无聊赖地走到酒水区，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此时，自己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他才发现旁边站了齐诩，他的心情倒雀跃起来。

齐诩算是沈知鹤在清禾为数不多关系不错的朋友，甚至早在齐诩研究生还没毕业时，他们就认识了。因为是方颂阳的同门师弟，有时他还会跟着方颂阳到他们家里吃饭。等齐诩毕业，他也毅然选择了清禾，成为了方颂阳的律师助理，当上了实习律师。而过了今天，齐诩就能从实习律师转为正式律师了。

只是他今天似乎不怎么开心，沈知鹤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连续灌了几杯酒。

“齐诩，”他又倒了一杯后，沈知鹤按住了他的手，“你别喝了，已经第四杯了。”

齐诩眼里带着醉意转过身来，才注意到是他，笑道：“鹤哥，是你啊。”

沈知鹤微微皱了皱眉，觉得今天的齐诩跟平日里开朗稚气的他不太一样，问他：“发生了什么？今天你要转正，应该开心才对。”

“开心，就是因为开心才喝酒的。”齐诩笑容更大，跟他相对的眼睛却不见笑意，他像是在嘲弄什么，“鹤哥，上次你说你跟方师兄的感情出现了问题，现在问题解决了吗？”

沈知鹤心口一跳，张口正要回答他，却被来人打断了

“知鹤，你怎么躲在这里喝酒？”方颂阳走了过来，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腰，“我妈还在找你，我们快点过去吧。”

“方师兄，恭喜你啊，这可真是人生大喜事。”这时，被方颂阳忽视的齐诩朝他说。

“谢谢。”方颂阳笑得礼貌，回道：“也恭喜你，希望你以后也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方颂阳说完，还不等沈知鹤开口，就被他强硬地拉回方颂阳父母那边，留下齐诩一个人站在原地。

沈知鹤不情愿地被方颂阳拉回刚才的聊天中心里，听着他们讲话，看着自己手里的香槟发呆。

“哎呀，那不是小谢吗？”方母突然止住了话头，望向会客厅门外的方向，“那个女孩是谁？”

沈知鹤被惊醒，他忙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在不远处谢祎秋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举手投足间有几分贵气，他低垂着眉眼，嘴角含着笑，不知道在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谢祎秋挽着一个女人，一头茂密的波浪长发，一袭法式复古的红色长裙，化着淡雅的妆容，端庄清丽。她跟谢祎秋站在一起，两个人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极其登对，好似是天生一对。

“哦，那是小谢导师的女儿。”大老板一脸欣慰，笑着说“他导师是我大学同学，如今是国外法学院的教授。这个女孩子人不错，我看着长大的。我的老同学啊，也有意撮合他们。这次他女儿回国，他特令小谢当保镖兼导游。”

“这样看，两个人确实挺合适的，站在一起也十分养眼。”方母回道。

沈知鹤的心脏酥酥麻麻地疼起来，只觉眼前的场景刺眼，耳边的话语扎耳。他握紧手里的酒杯，酒杯的冰凉提示着他，必须要镇定，不能做出出格的举动。

“老谢，还跟以前一样，这么有女人缘。”方颂阳搂着他，语气充满怀念道，“知鹤，你还记不记得当年Z大的校花，宋照欢。”

沈知鹤听见那个许久未闻的名字，脑海不禁浮现出另一个美貌自信的女孩。他不可能不记得宋照欢，Z大艺术系的名花，因为美貌名满学校。她跟谢祎秋算得上是Z大金童玉女的代表，一开始还是王不见王的状态，直到大三一次校级晚会，两个活在传闻里的人得以会面，还同台主持了晚会。

从那时起，宋照欢和谢祎秋接触的机会就多了起来，无论是主持晚会还是平时的学生工作，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时常也会看到两个人在食堂吃饭。传到后面就变成了谢祎秋跟宋照欢暧昧不清的八卦。

那时的沈知鹤虽然嫉妒，却因没有立场而不敢去开口问谢祎秋任何绯闻相关的问题。好在谢祎秋对待他跟平常一样，跟他一块去撸汤圆，和他一起在图书馆自习，陪他吃饭，完全不是有女朋友的状态，也让他稍微放心下来。

直到谢祎秋快毕业的时候。当时沈知鹤因为汤圆的死伤心过度，发烧近一周。生病那几天，他跟谢祎秋没有联系，全是方颂阳来照顾自己。陪他聊天时，方颂阳无意说起学生会的八卦，谢祎秋喜欢宋朝欢，甚至还给对方亲手设计了戒指。等他恢复时，听到学生会的学妹聊起，谢祎秋在学生干部述职大会上不小心把戒指的设计图纸当成开会材料投影了出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大起哄。等到大会结束，还被学生工作处的老师扣在会议室里，非要他解释清楚，不然不准走。谢祎秋才亲口承认，戒指是要送给喜欢的人的礼物。

沈知鹤起初还不信，可是看见谢祎秋频频拒绝了自己的邀请，转头就跟宋照欢并肩走去艺术学院的背影，让他如何不心痛，如何不去想谢祎秋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谢祎秋和方颂阳拍毕业照那天，沈知鹤专门买了花到现场祝贺他们。谢祎秋和方颂阳被其他朋友拉着去拍照，把背包和外套都挂到沈知鹤的身上。被他们俩欺负的这种事，沈知鹤早就习惯了。而这一次，宋照欢来了。

沈知鹤一直都记得那时的场景，宋照欢笑起来很漂亮，她伸出手，直接从他手上拿走了谢祎秋的东西，疏远中带着坚持：“他的东西还是给我吧。”

沈知鹤的双手僵在空中，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里。宋照欢清秀的笑容就在面前，却仿佛带着正室的嘲讽。而他就是最卑微的妾侍，那么的无地自容。

颜

第16章十六颜

“邱伯伯，好久不见。”一道温柔的嗓音打断了沈知鹤的回忆，他定了定神，才知道谢祎秋和那位小姐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她先是跟清禾的老板打了招呼，再朝不太熟悉的他们礼貌地点点头，轻轻地露出笑来。走近来看，她更是美艳动人，出落得如一朵欲开的百合。

“沁灵啊，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大老板赞赏的目光看着眼前一双人，“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

“帮我爸爸看看他的著作做得怎么样，顺道在国内玩几天。”

“好啊好啊，那你可多要缠着你谢师兄，让他好好陪你。我这边给他放假都没问题。”大老板拍了拍谢祎秋的肩膀，谢祎秋勾了勾嘴角。他说着，视线竟又落到沈知鹤身上，“出版的事，我们小沈就是做这行的，你们也认识一下。”

沈知鹤猛地成为焦点，心头的痛楚还收不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时腰上的手将他搂紧，只见方颂阳向对方伸出手，说道，“你好，骆小姐。我是方颂阳，我跟你的谢师兄是好多年的朋友，现在都是清禾的律师。这是沈知鹤，他任职的出版社就是负责令尊著作的公司，如果有什么需要沟通的，欢迎骆小姐到他们公司交谈。”

骆沁灵礼貌地与方颂阳握了握手，沈知鹤顺势也跟她握了手。骆沁灵的目光落到了方颂阳环着他的手，方颂阳又接着补充道：“知鹤是我的爱人。”

骆沁灵随即露出了友好的笑容，说：“抱歉，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方颂阳有些得意，看了下在旁边不曾搭话的谢祎秋，意有所指：“你们也是。”

沈知鹤在一旁，没有插到他们的对话中。他不着痕迹地抬起眼眸，竟与想偷看的人对上了眼睛。谢祎秋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冷淡得像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一样，而后眼神又回到了骆沁灵身上。难以想象，面前的人还是凌晨那个跟自己在车里交颈缠绵的男人。沈知鹤心如刀绞，他忍下眼底汹涌的酸楚，举起酒杯，香槟尽入口中。

沈知鹤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谢祎秋和骆沁灵游走在人群中，像一对受人祝福的新人，他的嫉妒如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过了一会，他看见谢祎秋跟骆沁灵嘱咐了几句，对方点头应下。而后谢祎秋跟旁边的同事打了招呼，一个人走出了会客厅。他咬了咬嘴唇，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冲在他身边跟旁人聊得开心的方颂阳说：“我先去一下卫生间。”方颂阳没有怀疑，放他离开。

沈知鹤走到清禾的办公区，回头观察了一下，所有人都在会场里，并没有人跟着他出来。他顺着办公室外的标识，找到了谢祎秋的办公室，也没有敲门，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

谢祎秋背对着他，站在办公桌旁，像是在翻看什么文件。

他再也忍受不住，跑上前去，从谢祎秋的后背一把抱住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