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跟我客气什么呀。”方母拉着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说道,“你和颂阳一样,都是我的儿子。给儿子送衣服过来,一点也不麻烦。”
沈知鹤眼眶微微发烫,张了张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从他第一次见到方颂阳父母开始,哪怕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们都没有拿嫌弃的、怪异的目光看待自己,相反总是如看待孩子一般怜爱、关心自己,这些亲情般的关爱填补了沈知鹤所有关于父母的幻想。沈知鹤无比敬爱方颂阳的父母,却畏惧于自己畸形的身体,总是忧虑太多,害怕与他们相处。
“听颂阳说,你们准备要个孩子?”
沈知鹤身躯一僵,仓皇地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方母俏皮地眨了眨眼,浅笑道:“他啊,很早以前就已经跟我请教过怀孕的事情。这次他来接我们,还兴高采烈地央我带他去买了不少孕期需要的东西。”
沈知鹤嗫嚅着:“之前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们……”
“我们还是要以你的身体为主,你不要光听颂阳怂恿。孩子没有你重要。”方母打断他,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来自母亲的温暖一点点透过相握的手传递给沈知鹤。
“当初颂阳跟我们说,他喜欢你的时候,我们真的很惊讶,不过我们愿意相信他的选择。事实证明,他没有选错。现在我们最希望的,还是你跟颂阳能够携手地走下去。能找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并不容易。”
“知鹤,你是好孩子,阿姨一直都很心疼你。如果颂阳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一定要跟我说,我绝对不放过他。”
沈知鹤心口一股热流涌出,真诚地道谢:“谢谢阿姨。”
“不客气,你呀,就是跟我们太生分。你们俩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叫我阿姨呢。”
沈知鹤忍住眼泪,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可他惭愧于自己与方颂阳即将决堤的感情,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个意味亲情的称呼说出口。
青涩的方颂阳收起了以往张扬的笑容,只是收敛地微笑着,把怀里的礼物递到沈知鹤面前,“知鹤,生日快乐。这个礼物,我想单独送给你。”
“谢谢,部长。”抛下了给他庆祝的一众同学,被方颂阳单独拉到操场上,沈知鹤有些惊讶。他礼貌地接过礼物,在方颂阳的催促下拆开了礼盒。他看清了里面的礼物,鼻子微酸,哑声说:“谢谢,我很喜欢。”
“汤圆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方颂阳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沈知鹤被方颂阳这句话震住,慌忙地收回视线,望向操场边上明亮的灯光,嘴唇抿了几次,才道:“部长,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方颂阳默默走上前,硬是挡住沈知鹤的目光,双手紧扣他的肩膀,凝视着他,语气坚定,“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给人的感觉。相处下来,越来越被你吸引,无论是你的人还是你的性格,我都很喜欢。”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让我给你一个家?”
“做我男朋友吧,沈知鹤。”
……
梦做得很沉,沈知鹤醒过来时还以为自己在大学宿舍里。
他做了一晚上关于方颂阳的梦。开朗亲和的方部长、红着脸对自己表白的方颂阳、拿第一笔律师费给自己买戒指的方颂阳、为他们的家买下房子的方颂阳……他一直确信方颂阳是爱自己的,也是方颂阳的爱让他有勇气相信,他们能携手走过人生的风雨,直至生命的尽头。
他们共同经历的六年、方母语重心长的话语,让沈知鹤内心动摇,他不断地反问自己:他的迟疑是不是因为愿意再给方颂阳一个机会?他真的舍得抛弃这个给过自己温暖的家吗?还有……
他对谢祎秋的感情到底是报复方颂阳的心在作祟、是证明自己有人爱的救命稻草、还是因为大学时的爱而不得……这些答案都是沉浸在与谢祎秋背德激情时,自己选择性遗忘的。他不敢细想,好像无论哪一个答案,都对谢祎秋不公平。
谢祎秋推开病房的门,却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老谢,你来了啊。”方颂阳坐在病床上,用笔记本电脑办公。看到他进来,便把电脑合上,清了清床上的桌板,招呼他坐过来。
“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春节就可以回家休养了。”方颂阳有些困难地撑起上身,想给谢祎秋倒杯水。
“我来吧。”谢祎秋接过水壶,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他。
病房的阳台朝西,此时夕阳西下,晚霞铺满天空。
他们相顾无言地捧着一杯水,默契地望向那一窗的绯红。
“谢谢你这段时间这么关心我。”方颂阳勾起唇角对他说。
谢祎秋不说话,沉默地抿了一口水。
“也谢谢你,人前人后地帮我照顾知鹤。”
“今天的晚霞挺好看的,好久没这么认真看天空了。上一次抬头看天空,已经是大学的时候了。大学啊,真是太久远了。当时我们三个人也像现在这样,总要绑在一起。”
“我记得你当时还说过,我是你最好的兄弟。你也确实言行如一,甚至保研资格都能让给我。可惜到最后我还是没去成全国最强的那所法学院,因为人家想要的始终是你。”
“不过老谢啊,我没有你那么高尚,我的东西从来不会拱手让人。”
天上的云瞬息万变,晚霞沉落,只剩天边一抹墨色。
“何况他现在”方颂阳转过脸,凝视着谢祎秋,眼底的黑比窗外的颜色还浓重,他冷冷地开口,“喜欢的人是我。他的初吻、初夜都是我的,他选择的也只会是我。”
谢祎秋无畏地对上他的眼睛,握着杯子的手却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不会跟我抢吧,作为我的好兄弟。”
手机响起时,沈知鹤刚刚走进住院楼。
手机持续不停地响了二十秒,周围的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沈知鹤平静地注视着手机,等到电话因为忙碌而自动挂断。
他这几天都躲着谢祎秋,连谢祎秋送他来医院的事都拒绝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可耻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优柔寡断终究会伤害到无辜被他牵扯进来的谢祎秋,他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谢祎秋。软弱如他,只能自欺欺人地选择逃避。
沈知鹤低头看着手机,神不守舍地往里走,竟一头撞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他惊愕地抬起头,高大的男人神情淡漠,紧抿的嘴唇锋利如刀刃。沈知鹤尝试开口解释,却发现语言是无力的。而谢祎秋也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时间,一伸手就扯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外面走。
他们一路拉扯到停车场,沈知鹤被他捉得手疼,还没能张嘴埋怨,谢祎秋已经拉开车后座的车门,直接把他塞进去,下一刻整个人便压上他,寻到他的嘴唇,蛮横地强吻他。
谢祎秋第一次不顾他的疼痛地吻他,舌头在他嘴里攻城略地,牙齿还咬疼了他。沈知鹤吃痛得想要抵抗,却不慎咬破了谢祎秋的嘴。血腥味已在他们唇齿间蔓延,谢祎秋的舌头还不舍与他的纠缠。沈知鹤推拒他的胸膛,不太舒服地睁开眼,却发现咫尺的谢祎秋没有闭上眼睛。
谢祎秋紧皱眉头,映着他脸庞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受伤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