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比起从前，她这方已经空了不少。

户部几位官员去了许州，她七哥协同几位兵部的官员去了西南，她大哥和六哥已经薨逝，连她四哥都称病没来上朝，她旁边就只剩下她五哥，还有脸色也不太好的八哥。

她有心想要关心一下，可萧文翰来得比她晚，现在大殿里气氛又很压抑，虽上呈奏折的官员很多，也有不少互相反唇相讥的，但比起从前那般吵闹不已的情况已经安静太多了，至少声音轻得萧衍都怀疑她父皇坐得那么远能不能听见。

决断不了的事情还是那么几件，西南和漠北的战事，萧博裕自缢后他所做的那些事该如何处置、又该如何写进文书里，招兵买马征集银两一事，还有……废后。

几十位大臣联名上书，说康王萧俊誉的死完全是晋王萧和畅一手造成的，而他之所以会如此阴狠残暴、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与将他抚养成人的皇后完全脱不开干系，若是让教子无方之人继续作为皇后，怕是会令整个北魏的百姓心生怨念与不满，希望遂帝能为大局着想，考虑百姓的感受，废黜皇后另择贤后。

一众老臣都觉得，依照那件旧事，如今他们主动松了口，皇上应当会欣然同意才是，可没想到遂帝神色十分严肃，沉吟良久后竟然拒绝了这件事，并且都没有处理其他的事情就直接下了朝。

殿内大臣们议论纷纷，几个几个地围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久久都没有离开。

萧衍看了一眼她父皇离去的方向，心里沉思着什么，而后才随萧文翰一齐出了太和殿。

“八哥，许久未见，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差？”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萧衍面带担心地问道。

“前几日八哥不慎染了病，一直不曾痊愈，所以脸色才会这么差。”萧文翰的眼神不住向四周打量着，低声回答道。

萧衍侧目而视，关切地说：“近来天气十分怪异，忽冷忽热的，八哥独自居于府上，还是要多注意些才是。”

“小九有心了，八哥往后会仔细些的。”萧文翰勉强地笑着应道。

“最近坏事一桩接着一桩，弟弟想去城外的庙里供奉些香火，不如八哥陪着弟弟一同前往如何？”萧衍的目光转向前方，面色如常地提议道。

萧文翰明显有几分犹豫，婉言拒绝道：“说出来也不怕小九笑话，八哥这身子骨近来差得很，怕是受不了这么来回折腾。”

萧衍像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一般，忽地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歉然道：“嗐，瞧弟弟这脑子，定是最近累昏头了，一下都疏忽了八哥身子还不舒服这件事。”

她不等萧文翰说什么，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笑道：“既然八哥身子不适，弟弟就不勉强八哥了，到时候弟弟会替八哥供些香火钱的。”

萧文翰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忽而又改口道：“小九不怪八哥就好，毕竟八哥还答应小九要一起出城散心呢，可这身子实在太不争气了。”

萧衍像往日般轻锤了一下他的手臂，玩笑般地说：“八哥，这么同弟弟说话就生分了啊，弟弟可是会生气的。”

“好，是八哥说错话了。”萧文翰微扬着嘴角，语调也轻松了些，“那小九可要替八哥抽一支上上签。”

“这是自然。”萧衍眼含笑意地瞧着他，似是意有所指地问道，“不过不知道八哥是想求姻缘还是求什么？”

“当然是求姻缘啊，八哥可羡慕小九府上有个美娇娘呢，但八哥身为哥哥却连个心仪的人都没有。”萧文翰满是惆怅地答道。

“这种事可强求不来。”萧衍笑着摇了摇头，安慰般地说，“不过八哥也别担心，总会遇见一个合适又中意的姑娘的，只是或许会慢一些。”

“其实八哥心里都明白的，小九就不必安慰八哥了，毕竟……哪家的千金会看走眼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呢？”

“诶，八哥怎么能这么说自己。”萧衍轻蹙着眉头，似乎有些生气地说，“八哥如此温和贴心的男子，容貌也不输给京都城里的那些公子哥们，怎么会没有姑娘喜欢呢？”

“只是八哥极少表露自己想要寻觅佳偶的心思，这才让媒婆不敢去府上做媒罢了。”她用手稍稍比划了一下，绘声绘色地说，“若是八哥愿意，那些媒婆怕是都要将肃王府的门给踏破了。”

萧文翰见他这般，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小九说得未免也太夸张了些，能有一两个，八哥都要偷着笑了，哪会有那么多？”

“当然会有的，不信八哥可以让月儿替你去问问，就会知晓弟弟不是在说笑了。”萧衍眉毛一挑，拍着胸脯保证道。

萧文翰垂下眼脸，浅笑着摇了摇头，“小九不是也说此事不能着急吗？若是八哥能自己遇见合适的就好，至于让月儿去问就不必了。”

萧衍见说话间已经到了宫门处，心里想着差不多了，就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似是妥协般地叹道：“既然八哥都这么说了，那弟弟就不勉强八哥了，到时候等弟弟替八哥抽过签后，再同八哥说好了。”

“好，那八哥先谢过小九了。”???萧文翰朝萧衍拱了拱手道。

萧衍瞪着眼睛看他，“八哥！”

“好好好，八哥不这么说了。”萧文翰连忙摆手，见萧衍表情缓和了些，才同他道别，“小九路上小心些，八哥也该回府了。”

萧衍点头应了一声，目送萧文翰上了马车离去，才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一直跟在两人不远处的温恒这才跟着坐上马车，偏过头向车内询问道：“王爷，现在回府吗？还是？”

“嗯……”萧衍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阖上还有点困倦的双眸，心里想着萧文翰方才的反应和说过的话。

她八哥是真的很不对劲，不仅同她说话生分了许多，且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想要与她保持距离，还有他似乎在担心或是说忌惮什么。

不过是数十天不见罢了，为何突然变化会如此之大？

她念及旧情，还有颜清悦曾经说过的话，是真的不想怀疑萧文翰，但是他这样，又让人不可能不怀疑，毕竟这明显是人心虚时才有的反应啊。

萧衍揣着一肚子疑问回了福王府，颜清悦见她回来了还有些惊讶，“小九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衍三言两语把朝堂上的事情说了，才道：“父皇好像有些生气了，都未将国事处理完便提前下了朝，所以我才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颜清悦了然地点了点头，温声道：“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众官又如此齐心地想要废后，皇上心里定是十分烦闷。”

萧衍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将萧文翰的事情告诉她，只是有些不解地接着她的话头小声道：“三哥虽做错了事，但这与母后又有何干系？他们为何如此一再坚持想要废黜皇后？明明……这后宫之中也没有比母后更为合适的人了。”

“若是小九没有与我成婚，那小九做何决定会告知母妃吗？”颜清悦声音低柔地反问道。

萧衍想了想，犹豫着颔首道：“大多还是会与母妃说的吧。”

“那小九觉得，晋王殿下所做的那些事情，皇后娘娘当真毫不知情吗？”

“可是笙儿也知道，他们上书的那些罪状中，有许多事情明明不是三哥做的。”

“小九，这明显是有人有意而为之，又怎会在意事情的真相呢？而且小九所说的，也只是猜测罢了，并没有证据，说服不了别人。”颜清悦温声细语地说，“于幕后之人而言，只要有眼下那些不知真伪的证据便足够达成目的了。”

萧衍摩挲着下巴沉吟道：“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让某位皇子名正言顺地变成嫡子吗？”

颜清悦微垂着眸子，点头肯定道：“或许就是小九所想的这样。”

“可这目的岂不是太过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