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悦看了萧衍一眼，拉着她到桌边坐下，才去开了门，接过碧羽手中的药膏，淡声道：“辛苦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碧羽忙摇头道：“不辛苦的，王妃若是还有何事，尽管唤奴婢便是。”

“嗯。”颜清悦点头应了声，不再同她客套，直接将门给关上了。

萧衍望着在自己身旁坐下，沾了药膏动作轻柔地给自己擦拭着脸的颜清悦，眼底有几分疑惑，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道：“笙儿，你为何对碧羽他们说话那般冷漠啊？”

颜清悦替她的伤处吹气的动作一顿，语调如常地反问道：“有吗？”

萧衍想起之前在康王府时，颜清悦同淑妃娘娘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肯定地点点头，“有啊，跟平时的笙儿……不太一样。”

颜清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重新沾了些药膏擦在她另一边脸上，柔声道：“因为我只想对小九一人这样，如此我为小九所做的一切便都是特别的，难道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萧衍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达，很是苦恼地摸着后颈道，“只是给人感觉很难以接近……”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也不是很想别人认为颜清悦好接近，忙改口道：“诶，也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九，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们误会。”颜清悦停了下来，直视着她的双眸道，“但我只想这般待小九，一分一毫都不愿给予旁人。”

萧衍本已渐渐退去红意的脸，忽而又烧了起来，她垂下头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嗯……”

颜清悦眼中晕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声音清浅悦耳：“小九饿不饿，方才我让颐轼备了些晚膳，现在让人送来如何？”

萧衍其实不怎么饿，但顾及着颜清悦的感受，还是点了点头：“好。”

颜清悦又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袋不知何时准备好的酸梅递给萧衍，才起身离开了屋子。

很快就有下人将晚膳送来了，萧衍含着酸酸甜甜的梅子甚至都没有嚼完，看着摆满了整张桌子的饭菜，不免觉得有些夸张和好笑，“笙儿，你让颐轼准备这么多菜做什么？我们两如何吃得完呢？”

“小九近段都没好好用过膳，如今好不容易回了王府，自然是要好生养养才是。”颜清悦边给她盛着汤，边回答道。

萧衍还念着在汴州看见的那些场景，扶着自己的额头道：“可这吃不完岂不是很浪费吗？”

“所以每一份我都让颐轼准备得不多，小九慢些吃就好。”颜清悦把汤放在她面前，又拿起另一碗给她夹着菜，轻声应道。

萧衍瞧着颜清悦手中满满当当，菜堆得如小山一般的碗，哭笑不得地说：“笙儿莫不是当真把我当成了小猪仔？”

“傻小九，说什么傻话呢。”颜清悦将夹好菜的碗，连同一份单独用碗蒸好的米饭，摆在萧衍那方的空位上，无奈地笑道，“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呢？”

“我其实吃得也不多，但每次笙儿都会准备很多吃食，岂不就像那些养猪的屠户吗？等把我养胖了，才好拉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萧衍双手撑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着。

颜清悦被她逗得轻笑出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无可奈何地柔声道：“你啊，可别闹了，快些吃吧。”

萧衍颇为夸张得“咦”了一声，眼含调皮和狡黠地说：“笙儿没有回答我，是不是被我说中心虚了？”

颜清悦静静地注视着她，眸间是令人看不???明的晦暗之色，叹着气说：“我怎么舍得把小九让给别人呢？给我什么，我都不会换的。”

萧衍喝汤的动作一顿，又听那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句：“小九，你不必在我面前掩藏什么的……小九做自己想做之事，我才不会担心。”

她放下手中的碗勺，报赧地笑道：“原来笙儿都知道啊，我还以为我伪装得很好呢。”

“傻小九。”颜清悦轻握着她的手，柔声低语道，“我又不是外人，你何须在我面前如此呢？”

“就是因为笙儿不是外人，我才会这样啊……”萧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应道，“我让笙儿担心得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让笙儿担心了。”

“小九，这没什么的。”颜清悦轻轻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把她搂进了怀里，声音温润轻柔地说，“小九做自己就好，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会把自己闷坏的。”

萧衍埋头在颜清悦的颈间，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在康王府发生的一幕又一幕，淑妃所说的那些话，除了让她觉得有些异样外，更多的是……字字诛心。

她本就觉得自责，所以淑妃想要拿她出气，她都没觉得有什么，若不是淑妃想要对颜清悦动手，她可能都不会还嘴。

毕竟她早就猜到了有她大哥的事情在先，她王嫂等人定是不想见到她的，没有将她拒之门外已然不错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只去了康王府，而没有去安王府的原因。

她记得她大哥被押走前，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有那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眼神，和她曾在她三哥身上看见过的落寞……与失望。

也许在被利欲冲昏了头脑时，他们都忘却了那些血脉亲情，可当他们失败了，再去回看时，或许也会如同她一般，念及过去那些年发生过的种种。

萧衍的鼻尖忽然有些发酸，心底还有些迷茫。

她继续留在这京都城，会不会亲眼目睹更多这样的事情？若是她有幸留到最后，她八个皇兄……还能留下几个？

她父皇那么嫌恶手足相残之事，是不是因为她父皇曾经也被迫经历了这些？为了那个位置，眼睁睁地看着亲兄弟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皇太后。

褪下那身黄袍后，她父皇是不是也会觉得寂寞？觉得那如牢笼一般的深宫十分的冰冷？

萧衍这么想着，脑海中忽而又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夷由着问道：“笙儿，也许他们都会骗我，但你不会的对不对？”

颜清悦轻抚着她的后颈，温声细语地应道：“嗯，我永远都不会骗小九的。”

其实萧衍还有一个问题，但是她怎么都问不出口，她不想让颜清悦误会，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不相信她，而她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不愿意相信……

她说，她也许会伤害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但独独除了自己。

她说，她选择自己，只因为她心悦自己，并无其他。

她说，她想要的不是那凤袍加身，她想要的从来只有自己一人罢了。

她所说的每一次都充满着真心，那自己就不应该多想，应该相信她才是。

颜笙，你……不会害我的对不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二日上朝时，萧衍的脸已经消肿得差不多了，除了有点青紫的痕迹外，几乎看不出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她站在一群文官之中，脊背挺得比离京前要直多了，只是大殿之上的遂帝在说什么，她都没怎么认真听，注意力全放在周围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