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那两人也相处半月有余了，为何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颐轼洗砚，一世喜衍。

她虽不知道颜清悦最初为何要安排人到她府上，可若是想对她不利，抑或是旁的，大可以让管家改名换姓，而不是这么坦荡的便来了，因为她总有一天会意识到的。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相信谁都有可能害她，但唯独她的笙儿，她不愿意相信。

若她想害她，没必要关心她身子是否不适，也没必要担心她言行是否妥当，更没必要事无巨细地照顾她，为她在大雨滂沱的夜里，烈日当空的白日跪上几日，只为求一个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救她的古怪道长。

萧衍抿了抿唇，站在她的厢房门前，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恰逢翠儿端着安神汤来了，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奇怪地问道：“殿下，您为何站在这里啊？”

“啊。”萧衍回过神来，冲她微微一笑，挠了挠头道，“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说着她朝翠儿伸出了手，“翠儿姑姑是来给我送安神汤的吧，我自己拿进去就好，不必麻烦姑姑了。”

“不麻烦的，照顾殿下是奴婢应该做的???。”翠儿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把手中的碗交给了萧衍，一边叮嘱道，“殿下，这安神汤您可得趁热喝了，千万莫因嫌苦就把它给倒了。”

萧衍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笑道：“姑姑放心，我定会把它喝完的。”

翠儿点点头，对萧衍福身道：“殿下好生休息，奴婢就先告退了。”

“姑姑慢走。”萧衍目送着她离开，端着那碗汤正想偷偷找个地方给倒掉，身后的门就打开了。

“小九方才不是答应会好生把安神汤喝完吗？这是要去做什么？”颜清悦站在门边看着她，声音清浅地问道。

萧衍后背一僵，脸上满是被抓包后的尴尬，她转过身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想找借口骗颜清悦，只能“嘿嘿嘿”地干笑几声。

“小九。”颜清悦无奈地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不喜苦味，但你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喝了晚上才能睡得踏实些。”

萧衍低眸瞅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汤，偷偷咽了口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晚些会喝的。”

颜清悦抬手抚了抚萧衍柔嫩的脸颊，轻声道：“小九，往后若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先命人回来知会一声？好让我能安心一些。”

“方才正殿里发生的事，笙儿知道了？”

“小九回来前有宫人来通报过。”颜清悦颔首低眉道，“我一直在等小九，可你一直不曾回来，又未让人回来告知我你去了何处，我……很担心你。”

萧衍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刚才去做了什么，才带着歉意对颜清悦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一时心急便忘了叫人回来告知你一声，此事是我考虑欠周，往后发生任何事，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会派人来告知笙儿，可好？”

颜清悦牵着萧衍回了屋，关上门后才柔声道：“我并不是想管束小九，也不需得事事知晓，只是每每有宫人来报，都是些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我……怕你会有恙。”

萧衍握住颜清悦冰凉的柔荑，扬起嘴角温声宽抚道：“我还要带笙儿离开京都呢，岂能有恙？”

颜清悦眸色深深地望着她，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担心，“小九，与我而言，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便已足够了。”

萧衍闻言怔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她回视着颜清悦的双眸，轻声问道：“笙儿，两个要相守一生的人，不应有隐瞒，亦不该有欺骗，对吗？”

颜清悦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静，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不带些许起伏地反问道：“小九可是有话要问我？”

萧衍把手里的碗放至桌上，双手执起颜清悦的手，声音低低地问：“笙儿，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傻小九，我怎么会骗你。”颜清悦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声音温软地应道。

“那……”萧衍微垂着眼脸，迟疑着说，“我的确有一个问题，想要问笙儿。”

颜清悦淡淡地笑道：“小九想问什么？”

“颐管家……是笙儿让他来王府的，对吗？”

颜清悦点点头，很坦然地应道：“是。”

萧衍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那笙儿可否告诉我，为什么？”

“小九，有时候知道太多的真相并非是好事。”颜清悦说得很慢，嗓音里满是温柔的情意，“小九只需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九好，就够了。”

“笙儿……”萧衍的指尖收拢了些，“我不喜欢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

颜清悦没有接话，而是声音低柔地问她道：“小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萧衍垂眸想了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笙儿想要什么。”

颜清悦揉了揉萧衍的头，语调轻缓低沉：“我不知旁人是如何看我，许是觉得我想要那后位，又许是觉着我选择小九是为了让颜家能取代萧家。”

“可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颜清悦稍停了一下，如墨色般深沉的眼底像是泛着柔光，声音温柔而又缱绻，“我不想要凤袍加身，不想要这北魏河山，我想要的从来只有小九一个人罢了。”

“若再贪心一点，那我想要小九平安顺遂开心常健，能做所有想做之事，能安然无恙地……伴我到老。”

若更贪心一点……我希望能生生世世与你一起，齐白眉粥可温。

萧衍看着颜清悦那双如落满了万千星辰的凤眸，久久没有回神，似是跌落进她柔情似水的话语里难以自拔。

远方忽地传来三声悠扬的钟声，余音在安静的庭院中回荡，提醒着屋里那对互相凝望的人，是该到用膳的时候了。

萧衍敛了神，瞥过了视线，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所以笙儿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吗？”

颜清悦微微点了点头，“嗯。”

“笙儿不相信我吗？”萧衍声音低低地又问道。

“我自然是相信小九的。”

“那笙儿为何不觉得，我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颜清悦依照着记忆，隔着衣袍轻轻地摩挲着萧衍手臂上的刀疤，低声反问道：“这便是小九的‘能保护好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