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就这么也很好。千意琅心突突跳着,他贪恋地攥紧萧凤的手。
“师兄的手好暖。”
萧凤失笑:“我是火灵根,你是水灵根,自然冷热分明。”
修长的手指蹭过对方眼角,他的指尖沿着千意琅上挑的眼尾缓慢描摹出一道痕迹,淡红的一抹鲤鱼尾巴沿着用力的方向起伏,那双眼睛是很有灵性的,追着他不放。
千意琅的脸浮着酡红,嘴唇微张吐出暖息,他颤抖着动了,摸着萧凤瘦骨的有力手腕,缱绻缠绵地停留了许久,慢慢偏转侧脸,鼻梁、上唇隐约磨擦皮肤,似是即将要触碰到对方的手心,落下一个吻来。
他更想捧住对方的脸,用犬齿咬住他的唇瓣,或轻或重,再伸入舌头,将他撩拨得慌乱......
眼睑睁开,他瞥见萧凤清冷的脸,月光里柔和了边缘,可是那震悚的眼神,刺痛他无法呼吸!
触电般地收手,萧凤眼神早变了,用力推开他,方才的暧昧情色氛围骤然破灭。
摇摇欲坠的勇气被否定,千意琅伸手想拉住他解释,触及对方神色,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兽,在闷热难堪的懊悔中垂下了头。
“我要走了。”他起身,一拂衣摆,不容抗拒。
“师兄!”来人追上前,风雨欲来的破碎零落,眼圈红了竟是要落泪来,“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喜欢?”
“至少陪我一个晚上”
千意琅卑微到尘埃,他只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尊严,都同那泼出去的水,再不回头了。他知道,从今天以后,萧凤再不会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百战百胜不知败为何物的少年,留下的,是自己苦苦哀求的畏缩影子,在夜色里被不断拉长......
“你进入掌苍云天,就是为了做这种事么?”萧凤复杂地看他。
“没有、没有,我只是......一时有些上火,躁动得厉害,忍不住想多靠近师兄,排解郁闷,你不喜欢,我再不做这种事了,对不住!”
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萧凤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冲,总有人要冒犯他,唸及此事情有可原,来也是出于自己对千意琅关心的心软,他不想再犯对赵释那样的错误,沉着脸点点头,此事就当揭过了。
见对方没有动怒,千意琅又变回那个嬉皮笑脸的少年,跑上前挽着萧凤,但对方已经有些厌恶这样的肢体接触,很快就把他撇开了。
呆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低着头,阴影笼罩他的脸看不清情绪,抬头的时候是苦笑的。
“之前不是说,我有个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么?”
稍加回忆,萧凤想起来,那是他们一次的谈话,那时候他确实在对方眼里看到满溢的野心,世人追寻之物,无非权与利,没什么新鲜事,他自己也不能免俗,所以对这“想要的东西”并不好奇。听他这个架势,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为了得到这个,我准备要出一趟远门,很远,以至于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萧凤安静听着。
“所以师兄,你能不能,在我走之前,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千意琅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哀切,貌若好女的少年湿润双眼求他的样子,任是再铁石心肠也忽视不了。
半晌,看见萧凤点点头的千意琅展露笑颜,这一笑,如初春雪融,暖化了寒冰。
“谢谢你,萧凤。”
许是因为真的要走了,他这次没再说师兄,而是像那些真正的朋友一样直呼其名。
萧凤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心中百味杂陈,他过了二十有余的前生,竟不知有人能待自己如此,显得自己先前那些抗拒和严厉,都是为了刁难他而行动的。而千意琅本人,也的确不如别人一样,讨好他是为了得到什么,即便看见自己在门派中的地位也不为所动,只是铁了心的要对自己好。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么?
两人回到屋内,这时候千意琅老实了很多,问了许多两边门派功法上的异同,像模像样地开始练起剑来,又说了许多自己少时的糗事趣事,有两次逗得萧凤也扬起唇角,但一见千意琅对着他露出那鬼迷日眼的迷蒙神情,就作出副严肃的样子瞪他。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尽管两人并没有一同回到枫山居住,可是千意琅知道,萧凤已经为了和缓他们之间的关系做了很大的让步,他坚信,只要自己肯再付出多一点证明真心,就一定会得到回报。哪怕对方不会和男人在一起,他也会陪在他的身边。
第29章29 影中魔颜
次日清晨,主山晨号吹响,万物觉醒,百鸟出山,环绕掌苍群山久久徘徊,苍白的天空流云阔步遨游,偶见神秘的太阳露出一角光曜。
千意琅跟在萧凤身后,望着他袖口露出来的手指,很想再握一握,自觉像垂涎骨头的蠢狗,他晃晃脑袋整肃自己,昂首挺胸潇洒行走,和萧凤并肩甚是惹人注目。
昨日通过试炼的包括萧凤在内共三十二名弟子,皆为平日里练功勤奋、天资尚可的,他们站在偌大空殿里面面相觑,见到对方也不觉惊讶,这所谓的三层试炼于他们这种天之骄子而言不过是入门的第一道坎罢了,若是不能顺利通过只会觉得面上无光。
“这次便不卖关子了,诸位徒弟。”二长老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回声激荡在柱子之间,几米高的殿堂内显得更为空荡,本可容纳上千人的地方稀稀落落地站了三十几人,仰头找寻声源所在,却听哪里都像是声源,哪里又都不是声源。
“第三关便是众人闻风色变的‘影中魔’,在你们内心深处最为沉重的恐惧或秘密,将会被我手上这笛音所催发,在你们眼前疯狂作乱。而你们要做的,就是忍耐住这种摧残折磨,不倒地、不迈出大殿一步,也不作出发狂的举动,便是通过试炼。”
大家脸色都变了,自己内心深处埋藏的事物,恐怕有的自己都发掘不出是什么,待会笛音响起,自己究竟会面对什么呢?
千意琅离开大殿前,安抚地捏了捏萧凤的右手。
“师兄,倘若你觉得难受,就捏一捏右手,想起这种痛感,和我说的话:记住,不能倒下,也不能发狂!”
沉沉点头,萧凤转身面对的风雨欲来,令人不由为其揪心。
先前的试炼都不算什么了,眼前这最后一关,对萧凤而言,恐怕是最为坎坷的。
无关人员撤离,大门缓缓合闭,殿堂四角弥漫出阵阵寒意,墨色的雾霾如同魔障一般将站立在中央的人群抓在魔爪之中,有人捂住耳朵,可猛然发觉不论自己怎样阻止声音进入耳朵,都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笛声起初是极为轻柔的,母亲的歌谣,春日的绵绵细雨,润物细无声,渗透入萧凤的耳朵中,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美梦中那片碧绿如翡翠的草原,风吹草浪翻滚,成群的牛羊在长鞭驱使下左右移动,像是天上的白云被揪下来安在绿波中。
他时常在放牧中途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叶中,含着有甜蜜汁液的花朵,像马一样咀嚼着,无所事事的恬淡生活多么惬意。
远处洁白的蒙古包外站着个鲜艳的身影向他挥手,他摔了手中的东西,烟一样从草坡上滑下去,得意地跑到女人眼前:“额吉,我没偷懒呢,只是休息一下。”
母亲将一个摞好的布包挂在他的身上,面容里有当时他看不懂的无奈苦笑。从他懂事以来,他的额吉就总是愁眉不展。即便是上个月家里老牛下了牛崽,小牛落地后发出稚嫩但充满生机的嚎叫,额吉亲手给老牛接生的,完后满手是血,眼里有些凌乱。夜里篝火热烈,驱散瑟瑟寒意,大家都围坐在边上庆祝这件喜事时候,她来不及擦干净的双手悬空靠在木桩边喘着气,哀愁地看向远方。
萧凤看在眼里想,究竟有什么是能让母亲开怀的呢?除却他第一次驯服恐惧,坐上他日思夜想的小马马鞍,母亲在他身后欣慰地笑了,那之后就再没见到她真心的喜悦。
虽是总有不便言说的心事,但她从不在照顾孩子这事上懈怠,萧凤无忧无虑地成长到七岁,才终于第一次面对摆在他面前的,近在咫尺的生活的残酷。
那是一个祥和平静的夜,刚卖出羔羊崽的萧凤枕着母亲的腿弯,在噼啪燃烧的锅炉边看她缝补自己常穿的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