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拂青是这样的人么?对手下干活的侍女这么严苛?
回想起徐拂青是怎样示范给她看的,元元就忍不住双腿发软。“大人他、他拎着兔子的耳朵,告诉我如果我不守规矩,就要送进厨房里去,去做他的晚餐!”说完便嚎啕大哭,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离明意山。
萧凤却“噗嗤”一声笑了:“徐拂青辟谷多年了,从没听过他要吃什么兔肉,拿这个来吓唬你真差劲,哈哈哈”
瞪大两只棕色眼睛,元元目瞪口呆:“辟谷?”
“就是不吃不喝好多天都没关系。”
“那是不是就不会吃我了?”
看见元元松了口气的样子,萧凤忍不住要说点话来逗逗她:“可是惩罚的方式又不止是吃掉你一种,还有什么丢下悬崖呀、把你塞进狼窝啊之类的,不知道徐拂青喜欢哪种呢。”
元元一瘪嘴,露出两颗兔门牙,眼圈通红:“那怎么办呀!”
萧凤乐得笑,看见屋外有人影走过,马上又停了逗人心思,对元元做了个嘘声动作,示意她不要说周芗来过的事情。
徐拂青进门时,房间四角的油灯台一下亮起,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说什么这么开心。”
方才徐拂青站在门外已有半晌,他听里面人小声说着话,时不时传来爽朗笑声,脚步停顿没有进去。
想起萧凤对着他总是露出压抑表情,想再见他开心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元元是个好姑娘,虽是兔子,也常能把大家逗笑,待修炼些时日,和常人没两样,就送去给萧凤做伴......元元跟谁都是一样的,萧凤应该不会辜负她。
手上一痛,徐拂青摊开手掌在眼前,月牙的血痕刺眼,他凝顿了呼吸,后槽牙不轻不重地咬合,又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情绪,想要压制却总是占据上风,本不该如此一避再避,可总是想留着他。留着萧凤做什么呢?他迟早要放弃,无情道修成有几人,还不是都去追寻家庭的温暖。
屋外海棠几支,庭院暖融,“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繁花吹落遍地的粉白雪粒,鞋底黏着的花汁花叶,很快又会铺满楼阁走廊,头顶皎洁弯月扯着薄云,静静垂望大地。
【“拂青啊,作为未来掌门,你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学!”
“人若不争,则苍天无救。”
“该收收心了,若干年后我飞升,掌苍云天又该何去何从,人多是好事,可无人做头,就是群龙无首,谁也不服谁,会出大乱子的,武林各界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整顿安定。我想,你是个绝佳的人选。”
“师兄,我想要藏宝阁的宝鼎,可是里面的人说只有金丹以后才有资格入内挑选宝物,也只有掌门才能决定是否给弟子。”
“别说是藏宝阁,整个天下的宝物,你想要什么没有?权势的滋味,尝到一口便再也停不下来了,也只有站在高位,你才能建立自己的世界,保护你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我有,重要的人吗?”】
第20章20 揉意颜
“大人!”元元喊他,因为心情过于紧张,以至于原本就干渴的喉咙擦弦一样破音了,“您回来了,我按您的要求给萧公子换好床褥,倒、倒好茶了!”
萧凤扶额,扶不上墙的兔子。
“辛苦你了,去休息吧。”徐拂青没有看她,只叫她出门时候把门关好。
坐在床上好整以暇看着放下龙鸣剑的师兄,萧凤心里略感怪异:“不是,这里是你的房间?”
“像这样和你单独呆在一起,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徐拂青坐在床边,靠着萧凤的腿正襟危坐。
“所以呢?”萧凤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他。
“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刚收到师父赐的佩剑,高兴地来找我,说从今以后你我就要一同练剑。花前月下,枫山树林,大部分都有你的剑痕。我每天就睡在你隔壁,早上天未大亮,我教你练剑,你便照着学,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会严厉地批评你。”
“那时候你还会拿藤条抽我的腿。”萧凤声音闷闷的,不大乐意陪他追溯过往,但还是接话了,“当爹很爽是吧。”
“你喊我师兄的声音,也不像现在这样咬牙切齿的。那时候还在学官话,含糊的、柔软的声音,叫我听了好怀念。”
蒙在被窝里,萧凤两手抓着被子边缘,他的脑海里自然也想起了那些画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都像是离他很远,他在前面跑,过往就在后面追。徐拂青的怀念,他也全然不能理解,那些自己以为是招人厌恶的天真,反倒成了对方品味的秘辛。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徐拂青愣了,这句文化打破两人的平淡氛围,一下将这几年来没有停下过的争端重新剖离呈现。
萧凤实在是太想知道为什么了,等他听徐拂青亲口说出原因,也许就能将心结解开,不再心里有个疙瘩。
“告诉我好吗,我知道了原因,不会再纠缠你了。”
“原因......没有原因。”徐拂青的声音骤然冷下来。
萧凤坐起身,眼神痛苦:“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修炼功法心境已经破损,经常会钻牛角尖地想这件事情。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好的师弟,可为什么一次次地推开我,好几次我来找你,都被你冷眼相待,你以为我好受吗?求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换不来一句清晰的解释。
每次都这样低声下气,对方也只是推三阻四,死活不肯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萧凤肩膀抖着,扯出难看的笑,“你还是喜欢明意山这样的地方,你喜欢受人追捧、琼楼玉宇,住这么奢华的房子能让你心情愉悦,以至于只能坐在黄金堆砌的床上来怀念别人对你的毫无防备和信任,是么?”
这话刺痛了徐拂青。他仍是不作声,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上的剑茧抵着衣服,重重地蹭动。
“有的事情,不是非要有答案。”他说。
“所以你今天就是来让我知道,我们之间绝不可能前进或者后退,是么?”
萧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院子,也不知道徐拂青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自己安排到这个房间,他觉得很迷惑既然你不愿和我讲清楚,又为何还要开这个头?
似是不愿再继续,徐拂青话锋一转,转到他修行事上。
“方才你说修炼功法,如今《暴心行止令》的研习可还适应么,待你结丹之后,就彻底不能回头了。若是不愿继续遭受摧残折磨,转为修炼火属功法也是有许多选择的。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不枉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了。《暴心》诸多害处,令你失格失心,我恐再这样下去,事情覆水难收。”
“我来掌苍云天不是来混吃等死的,从西北南下几千里路程弯弯绕绕,修行之人只需十天半月,我却用了整整四年,不为成仙也为争口气,好不容易入门师尊赐我功法修炼,你叫我怎么可能半道放弃。何况师尊没开口,你也做不得主。”
“如今整个门派只有你研习《暴心》,没有前辈为你指路,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