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
“云娘子在你的描述中,应当是个乖巧内敛的女娘,但方才你也瞧见了,她不光认得在场所有女娘,而且相处的很是融洽,甚至比来过京城一次的三娘还要如鱼得水。
云娘子到京的时间不长,按照你对我所说,她不该如此急于交际。何况尚且未至暖春,也不是在外赏景的时节,我观察过,她已经参加了不下十场马球会,各家女眷的宴席也几乎从不缺漏。
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卢辰钊诧异:“的确,我与她只在幼时相处过,那时彼此年纪小,但能看出,她不是那么爱热闹的人。虽说人的性格会变,但母亲时常提起干娘和她,也总说她安分温顺。
若非你提到这点,我却是分毫没有怀疑过。”
李幼白道:“身在其中,总会被浓云蔽目。”
“还有一点,也是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卢辰钊屏了呼吸:“你说。”
“我曾在合欢殿为刘瑞君抄写过案卷,发现她的起笔,字体有自己的一套章法,而且很是少见。那日云娘子去你书房,随手写了几个字,我却觉得眼熟,后来回家仔细想了想,发现她的笔锋跟刘瑞君很像。
我有种只觉,这位云娘子,怕是跟刘瑞君有某种密切联系。”
卢辰钊倒吸了口凉气,回忆在淮西时的战场,追杀收网时的情形,他攥紧拳,沉声道:“刘瑞君生前下了很大一盘棋,但死的太快,以至于很多棋子没有吐露干净。
只是如今新帝登基,各处安稳,却也没把精力放在追查逆党身上。若云妹..云莘莘当真跟刘瑞君有关,那么我想大概只有一种情形。”
“跟刘瑞君早年培植女官有关!”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各自静默。
早在贞武年间,刘瑞君便提议刘长湛开放科考,鼓励女郎走出内宅,与郎君们共同为朝廷效力。当初引得各地女娘支持,形成了不小的轰动和拥趸。
有传言称,坊间有一股暗势力凝聚而成,平素里绝不露面,却是在私底下为刘瑞君做很多拿不到台面上的事。
她们大都是读过书的女郎,年轻有激情,但又在某种程度上便于操控。
而今刘瑞君已死,照理说暗势力应当沦为散沙,不足为患。可是云莘莘的出现,却叫事情变得神秘诡异起来,若她当真崇拜刘瑞君,也曾与刘瑞君接触过,那么如今的她,是不是会为了刘瑞君的死,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刘瑞君那笔字,需得下一番功夫才能写好,云娘子想来为了练字,付出过很多努力。”
一个近乎疯狂的拥趸者,在崇拜的人死后,会做什么?
不对,或许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李幼白忽然抬头,双手捧住卢辰钊的下颌,认真说道:“我去万年县后,你要事事当心,淮西那一场仗,是你打败刘瑞君深得圣心的决定性战役。
自然,也是刘瑞君一党恨之入骨的一场战役。
如若云娘子..总之,你照顾好自己。”
卢辰钊抱住她,深受触动的心仍在砰砰狂跳,他抚摸她的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想说出来。
“我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你。”
“好。”
“李幼白,在我们相携白首之前,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唇落下,印在她的唇瓣。
“好。”
96 第96章
◎也攒眉千度◎
入春后没几日, 下了场雨,柳条便开始抽绿。
萧氏跟柳氏坐在厅堂,说说笑笑,时而将目光投到珠帘外的两人身上。卢辰钊今日休沐, 恰好在家, 穿了身常服过来请安, 谁知便撞上柳氏和云莘莘,他便也不好径直离开。如此坐在外间与云莘莘聊了少顷, 便阖眸佯装小憩。
云莘莘有些无趣,遂起身绕着博古架四处闲看, 弄出点动静,她回头, 看到卢辰钊睁开眼来, 便莞尔一笑, 柔声道:“三哥哥, 你是不是嫌我吵?”
“是有一点。”
云莘莘吐舌, 背着手一蹦一跳到他面前, 弯腰道:“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你还拉我的手去看鱼,还教我爬树,现在却嫌弃我了, 嗨。”她故作轻松, 说完弯眸望着卢辰钊, “是怕李大人生气, 所以才避着我, 跟我保持距离吗?”
云莘莘说到李幼白, 卢辰钊便难免想她, 好些日子不见,她约莫是忙,一封信都没回。若不是跟去的护卫定时来报,他当真要急的亲去万年县盯着。
“她为何要生气?”
“她...”云莘莘眼珠一转,坐在卢辰钊旁边的圈椅上歪过脑袋,“难道三哥哥不知我娘与干娘在讨论何事?”
卢辰钊抬头扫了眼,恰好看到萧氏和柳氏往这边看,见他看来,又挪开视线,他想了想,笑道:“云妹妹知道我心有所属。”
“但三哥哥不让我跟干娘讲,在干娘眼里,咱们两个人就是男未婚女未嫁,就是天生一对。”
卢辰钊挑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仍是一派灿烂的笑,似乎没有一点不开心或者恼怒。
“云妹妹觉得呢?”
云莘莘垂下眼睫,托腮感叹:“我怕是没有福气跟三哥哥在一起,也只有李大人那样的女子才配的上三哥哥吧。她美貌有才学,果断又智慧,上任后破了不少案子,不少人都夸赞她是本朝最出色的女官。
我很羡慕她,也想成为她这样的好官。”
她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绪,悉数被卢辰钊捕捉到,看似羡慕,实则眸光有厌恶。
更何况她初来京城,竟对李幼白的官程了解的如此详细透彻,怕不是早就暗中盯梢,思及此处,他的目光变得很是凌厉。
傍晚用膳,萧氏还故意跟柳氏在膳桌提起两家结亲的事,看的出柳氏很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