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湛夹了箸鱼肉,“贵妃吃点。”
崔钧扫了眼,沉声回道:“她聪慧干练,勤勉克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么,也不枉费朕钦点她为状元郎了。”
刘长湛拍了拍手,用巾帕擦掉指缝间的油腻,抬眼:“今日起,升她做大理寺正吧。”
崔钧怔了瞬,道:“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此乃正六品职,她虽有才却也未免太过年轻。”
“唯才是举,唯才是用,若她有能力,也不在乎她年轻与否。”刘长湛冲着崔慕珠一笑,问:“贵妃觉得呢?”
崔慕珠道:“陛下说的都对。”
崔泰和崔钧离宫时,为着此事聚在一起聊了半晌,车内的炭火噼啪烧灼,崔泰面色凝重。
“父亲,若再拖延下去,保不齐哪日便会爆发。儿实在觉得陛下难猜,他虽重用咱们,可当年妹妹的事对他而言毕竟是根刺,咱们自家人知道,妹妹不是去道观祈福,而是真真切切同旁人在一起了。故而咱们提心吊胆十几年,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今时今日不同,三郎已经踏入东宫,皇子中再没别人能与他抗衡。但儿总有种感觉,陛下近日来仿佛对妹妹很是不满,话里有话地点拨,儿怕阴沟里翻船,天子一朝怒,满盘皆输。”
崔泰点头:“你觉得他今日席上是何意思?”
崔钧摇头:“儿猜不出。”
崔慕珠是个极其有个性的女郎,当年即便得知她和言文宣有过一场,也仅仅是崔泰和崔钧知晓,两人还是在崔慕珠被抓回来后从刘长湛口中得知的,当时他们惊出一身冷汗,只以为官路到此为止,崔家也要面临灾难。
可没想到的是,妹妹竟能起死回生,连带着崔家也水涨船高。
“他为何会提及李幼白?”
崔钧屏住呼吸,听崔泰说道:“你妹妹是个嘴严嘴硬的,但事到如今你我的猜测恐怕是真的,李幼白与你妹妹不仅仅是长得相像,或许她就是你妹妹和言文宣的女儿。”
“那陛下会不会杀了她。”
“不会。”崔泰摇头,“若要杀李幼白,他不必处心积虑升她为大理寺正,在我看来,他更像是用李幼白来拿捏你妹妹,叫她听话。”
崔慕珠能受宠几十年,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这份恩宠伴随着危机,也让整个崔家跟着谨小慎微起来。
“父亲,儿以为,时机到了。咱们是妹妹的娘家人,更是三郎的助力,他在高位,却也要受陛下的钳制,不如便在年底动手,彻底挪开压在咱们头顶的这座山。”
崔家已经隐忍了太多年,就像被养在金丝笼中的鸟雀,虽有锦衣玉食,但这份恩荣是伴着铡刀一起来的。任何人脖子上悬着刀,都不会好过。
“你与太子时常走动着,改日我与你妹妹聊聊,切记谨慎。”
“是。”
....
因姜皇后的病体,故而五公主的婚事着重提前准备,四司六局紧锣密鼓,礼部也派出官员帮忙协调规矩礼仪,期间刘长湛去过姜皇后宫中,但也只是小坐,便又离开。
刘冷润能下地后,便经常在院里晒太阳,她落了病根,总是下红。
姜皇后难得出来,与她抱着手炉躺在廊下,冷风吹着,有这股寒意才叫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母后,若我嫁去太傅家,他们厌弃我,我该如何?”
刘冷润扭头,眼睛里全是对未知的困惑。
姜皇后叹了声,有气无力道:“阿润,该做的事母后都帮你做了,剩下来的路你得自己去走了。母后担心你,但也不能再继续陪你下去,我的身子,撑不了几日了。”
刘冷润眼圈红:“母后是要看着我大婚的。”
“我会在那之前用药维持,送你风光大嫁。”
如此,刘冷润才稍稍安心。
但夜里,姜皇后便被刘长湛从床上揪起来了,她蓬头跪在地上,温顺地一言不发,听那人无情冷酷的咒骂,自始至终都没有还嘴。
刘长湛气急,抬脚踹她肩膀:“蠢妇!”
“你蠢便也是了,养的女儿也蠢不可及!跟什么人勾搭在一起,惹出祸事便杀人灭口,杀人也就罢了,竟也处理不好尾巴,叫人拿捏住把柄。如今平南伯夫妇上书求朕,要朕给他公道。
难不成朕杀了你给他们公道?蠢妇!你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他掐着腰,似要将所有怒气发泄出来。
姜皇后匍匐在地上,支撑着双臂重新跪起:“陛下恕罪,请陛下念在妾没几日活头的份上,饶恕妾的罪行。”
刘长湛咬牙切齿:“朕当初怎么会选你做皇后!”
琼芳端来热茶,刘长湛接过饮了口,继续骂道:“此事朕会了结,但你务必嘱咐你那蠢笨的女儿,叫她嫁过去后规矩些,别再修了皇家颜面。”
“是,妾谨记陛下教诲。”
刘长湛走后,琼芳扶着姜皇后站起来,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走到那茶盏旁,手指慢慢摩挲着边缘。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琼芳不忍,“娘娘,您要珍重身子,您还要看护公主出嫁的。”
姜觅云笑,拍了拍琼芳的手:“还是你们最忠诚。”
因着礼部繁忙,李幼白去闵家时,并未见到闵裕文。
秦文漪很是喜欢李幼白,拉着她说了些家常话,但见她神情拘谨,便知此番有目的。
“你有事要找明旭?”
李幼白起身,朝着秦文漪深深福礼:“夫人,我找您和闵尚书,也找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