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白跟随顾乐成进殿时,甫一抬头,便看到红绸揭开,那鼓出眼眶的红色眼珠,像鬼一样盯着虚远的地方,她整个人蜷成一团,浑身扎成刺猬一般,只那头颅高高昂着,死不瞑目地望向笼外。
李幼白觉得腹中一涌,令人作呕的感觉传来,她咬着舌尖,飞快地低下头去。
崔慕珠的指甲抓进刘长湛肉里,他却是一眨不眨,目光森冷地对上笼中死人,末了,唇角溢出个诡异的笑来。
“贵妃,朕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崔慕珠浑身一僵,刘长湛亲吻她的唇后,将人松开,帝王的威严很快取代了片刻的温存,他负手走向前方,直到站在顾乐成和李幼白面前。
“带贵妃回仙居殿。”
崔慕珠:“陛下!”
刘长湛没有回头,重复道:“顾大监,还不快去。”
李幼白躬身站在刘长湛面前,在听到吩咐后心悬了起来,这让她想起之前的经历,刘瑞君将其带到宣明殿,让她做起居郎的事。
这是陛下的寝殿,四周的帷幔随崔慕珠的离开而落了下来。
刘长湛一步步走到李幼白身边,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而后右手伸出,捏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位状元郎的眉眼如此熟悉,就像再次看到那个男人。
他的手指用力,掐的李幼白想往后退,唇微红,面庞雪白,沿着下颌线往里,是他看不见的角落,但他不用看也知道,衣裳里头的身体定然如贵妃那般滑腻诱人。
他的眸变得深邃阴鸷,左手摁在她肩上,捏住衣料以不容抗拒的强硬扯落绯色氅衣,李幼白屏住呼吸,下意识用手拢住领子,惊愕的看过去,刘长湛像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两只眼如弑杀的兽类,似要盯穿她的骨肉,她感到无比的不适。
“陛下,容微臣退后。”
刘长湛瞟了眼,唇轻启,笑着道:“李幼白...”
“臣在。”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跟贵妃很像。”
“臣不敢僭越。”
他呼出的热气像是凌迟的刀子,一寸寸喷吐在李幼白颈间,她心中惶恐,但又挣不开他的钳制,像落入陷阱的羔羊,毫无反抗余地。
直到后脊撞向廊柱,李幼白的后脑勺嗡的一声鸣响,她看到刘长湛拔出了旁边的长剑,剑刃抵住她的喉咙,与此同时,他松手往后站定。
薄刃贴着李幼白的皮肤划出血珠,刘识扶着门框,惊讶地愣在原地,连声音都变得谨慎干巴起来。
“父皇,你这是作甚?”
铜制笼子里的女人蜷缩着,身下的血没有凝固,一直淌到五层炭炉旁,被火炙烤着,那股子腥甜味愈发浓烈,甚至盖过了龙涎香的气息。
他一步一步走近,目光落在剑身,又看向李幼白,她的脸通红,不知是因为紧张害怕还是旁的什么,此刻眼睛亮晶晶的,眼睫眨了眨,朝他投来注视。
刘识抬手:“父皇,李幼白做错何事,要您亲自动手杀她。”
不管怎样,李幼白都是闵裕文的未婚妻,如今还是母妃的干女儿,他是想要护着她的。
刘长湛笑,将那长剑转了个方向,剑柄递到刘识面前:“握住。”
刘识本能地接住,刘长湛道:“你把她杀了。”
“父皇,她是李幼白,是状元郎也是大理寺文书,她是明旭未过门的妻子,她犯了何罪?”
“你问她,她喜欢明旭吗?”刘长湛坐在圈椅上,好整以暇地打量两个人的表情,手指点在扶手,威严的目光挟着几分厌恶。
刘识手中的剑在发抖,他没有指向李幼白,但因刘长湛的话而对李幼白产生了疑惑。
李幼白顺势跪下,在他为难前主动开口。
“微臣知罪,微臣配不上闵大人。”
她想她知道刘长湛到底想做什么了,刘长湛主动杀死刘瑞君来对母亲表达忠贞的爱慕,又想通过刘识的手来□□的女儿,就算母亲怨恨,也无法怪罪刘识,因为他也是她的儿子。
这是一个疯狂且变/态的举动,不是常人能想象出来的行为。
刘长湛的占有欲和私心,在此刻像是一个疯子般爆发出来。
他什么都不顾了,他只要位高者的尊严和决心,只要妨碍他视线的,他都要除掉,哪怕仅仅是怀疑,他也不会容忍情敌的女儿活在世上,何况李幼白还是证明崔慕珠和言文宣相爱过的证据。
他要他儿子亲手毁掉。
刘识很是意外,收了剑逼近一步问:“你不喜欢明旭?”
李幼白直起身来:“微臣愧对闵尚书和父亲的好意,微臣想要解除婚约。”
她明白刘长湛的意思,他是要借自己出气,来宣泄被背叛的愤怒,于他而言不忠于婚约的人,合该受到惩罚。刘长湛爱贵妃,他不伤贵妃,但李幼白是什么东西。
情敌罪臣的女儿。
刘长湛不能打着如此名义杀她,便要用不忠来定她的罪。
何其荒唐的理由。
但便是如此,刘识也不能忤逆刘长湛的旨意,他是圣上,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他的话,便是圣旨,谁都不能推阻。
李幼白什么都知道,可刘识不知。
让他为了一个荒唐的理由杀了李幼白,他做不到。
“明旭是天下女子都想嫁的人,你是糊涂还是眼瞎?”
李幼白目光灼灼,自知今日凶险,便斟酌一番后回道:“微臣不过是个普通人,不想婚后为着夫郎变的斤斤计较,争风吃醋,所以微臣宁可拒绝,也不想拥有短暂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