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儿子自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便是女娘也都不断绝地同他示好,他们也没想过儿子会为着旁人的不喜欢而烦恼。

“父亲,我想娶她。”闵裕文简单直接,“我确信我喜欢她,想跟她白首不离,我喜欢跟她在一起时那种心情,很安然,让我觉得平淡真切。”

他站起身阿里,郑重作揖:“父亲,请您成全我。”

他所谓的成全,含了私心,他是要让父亲动用交情与贵妃协商,令这门婚事无法解除。

李幼白的生父亡故,她可以不听他的,但贵妃还活着,她是幼白的母亲,说出的话在幼白心中是很有分量的。

“好,我帮你。”

...

半青看到李幼白的伤口时,心疼的直掉泪。

白毫刚从济州赶到京城,见她抱着姑娘哭,便自己出门去买伤药,回来后,半青还在哭,他没忍住,将人拉开劝道:“你手劲太大,控制不好力度,姑娘的手臂怕是被你勒青了。”

“啊,我看看。”半青张着嘴,眼里的泪止住,忙去扒拉李幼白的袖子。

白毫拍她手背,使了个眼色道:“你去洗把脸,然后帮姑娘把药敷好,晚上再看吧。”

白毫来到后,帮了半青不少忙,先是将书架重新整理一番,又去书肆按照姑娘读书的习惯采买了几本,碰到难得的古籍,便也会掂量着自行购入,如此东边的书架便都换上新书,旁边则立着插满梅花的瓶子,含苞待放的骨朵沾着水珠,有股淡淡的幽香。

李幼白躺在床上,多日来紧绷的弦松开,此时才觉得累到极致。

一夜无梦,睁眼便是翌日清早,下了整夜的雪,打开门入目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

宫里来人,道贵妃召她。

李幼白简单梳洗一番,换了件对襟绣芙蓉纹小袄,下面是秋香色如意裙,半青找出那件绯色狐裘大氅,帮她整理好系带,李幼白临走前,转头又要了把伞。

雪后的宫城巍峨肃穆,引领的内监换了个人,李幼白抬头,忽然一愣。

竟是顾乐成。

“顾大监,您怎么亲自来了?”顾乐成是刘长湛身边的老人,寻常是不会做这些琐碎事的。

顾乐成笑着说道:“贵妃娘娘在宣明殿,陛下听闻娘娘要见小李大人,便叫奴才过来候着。雪天路滑,小李大人注意脚下。”

崔慕珠找李幼白的确有事,因着闵弘致的一番话,她想同李幼白商量婚事。但她没想到的是,刘长湛会在今日召自己去承明殿,且当着自己的面令顾乐成去接李幼白。

崔慕珠心中生出不大妙的感觉,缓缓走到屏风处,往偏殿扫了眼,忽然看到一个硕大的铜制牢笼,当中人背对他们坐着,反复华贵的裙袍像是一抹刺眼的鲜血。

她倏地握紧拳头,肩上一沉,她扭头,刘长湛拥住她环过细腰,下颌抵在她的颈间,嗓音低哑深沉:“贵妃,为了你,朕做什么都可以。”

笼中人仿佛颤了下,旋即慢慢回过头来。

作者有话说:

没有食言,来啦!

79 第79章

◎你是糊涂还是眼瞎◎

那是一双晦暗郁沉的眼睛, 因嫉妒而逐渐变得扭曲狰狞。

猩红如野兽一般,死死凝视着殿中人。

这一刹,崔慕珠只觉得恶心,她想起多年前看到的场景, 想起刘瑞君着薄软纱裙靠在刘长湛怀里, 说这一生一世都不背弃他, 抛弃他,说她会坚定不移站在他身边, 为他的帝王业保驾护航。而刘长湛是怎么回的,他没有推开刘瑞君的靠近, 而是用低沉的语调回应她,道阿姊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不管是姜皇后还是崔贵妃, 谁都比不上阿姊的分量。

好一对彼此信任的姐弟。

那一瞬, 初将真心付诸刘长湛的崔慕珠除了暗嘲自己的愚蠢, 再无其他想法。从被纳入宫中到生下刘识, 她准备同刘长湛好生过日子的时候, 却叫她发现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不配得到她的真心。

她想过报复,但在重逢言文宣后,她改变了想法, 她是真的想同言文宣一生一世走下去的。他太好, 好到无可挑剔, 于是她设计了焚宫, 在安福的帮助下顺利逃脱。

当时有多幸福, 现下便有多憎恨。

铜制笼子里的人忽地向前, 双手抓住栏杆挤出个讥嘲的笑:“阿湛, 你抱着她时,可曾过我们?”

刘长湛置若罔闻,抚住崔慕珠的手甚至更紧了些,像是怕失去,他曾以为她一直不知他和阿姊的事,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他处置的够快,那些烂事便永远会烂在他和阿姊的记忆中,他便还是贵妃可以信赖依靠的夫郎。他是真的喜欢贵妃,爱她的美貌,爱她独一无二的倔强,也爱她不遮不掩的小性子,总之他爱她所有,从头发丝到脚趾。

若说对阿姊的依靠和信任,那么对贵妃,他才像个男人一样,想将她金屋藏娇,想与她白头到老。

他抱着崔慕珠,附唇于她耳上:“贵妃,我们之间,从此不再有嫌隙。”

刘瑞君目眦欲裂,抓住栏杆的手仿佛要将那铜锁拧断,她咬碎了银牙,嫉恨恼怒到了极致,牢笼顶端的红绸要将她整个儿笼罩,她拼命阻拦,然只抓住一角,其余三处悉数垂落,他们两人的身影在她面前旖旎,像是地狱里的鬼魂,令她头疼欲裂。

她抓着那方绸布,跪下身去将头从最底下的铜栏杆处伸出,像是穷途末路的败军,死死凝视着刘长湛,看他那双眼眸中阴恻恻地冷光,对自己再无半点情谊,她狂笑起来,眼尾留下赤红的血泪,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逼问。

“那些年,算什么!”

“阿湛,你背弃了我!”

“我便是身死,也决计不会饶过你,我会变成厉鬼,不休不止地跟着你,缠着你,阿湛,我不原谅你,永不原谅。”

红绸彻底遮住了她的视线,将她如困兽般锁死在铜笼之中。

崔慕珠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她抬头环望四下,便见弓箭手不知何时出现,各自拔出后背上的箭矢,瞄准了红绸当中不断走动的身影。

她倒吸了口凉气,扭头对上刘长湛郁冷的神情,她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刘长湛亲吻她的耳垂,语气犹如寒冰淬铁:“再没人能打扰我们,朕保证。”

随即面色凝滞地挥手,万箭齐发,射向红绸遮住的女人,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殿中,起初带着几分尖锐,后来那影子倒地,扭动中渗出血来,沿着边缘淌出,刘瑞君的发掉落,与那血水混合在一起,尖叫变成了呻/吟,痛苦的哀嚎,但很快,所有箭矢射完之后,那影子抽搐了几下,再没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