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玄脚步顿住,回身朝身后来人拱拱手,淡淡地说:“正使是有什么吩咐,要我给陛下转达的吗?”

他嘴毒的回了句,把周锦成气得险些要指着他鼻子骂人。

周锦成自打他屡屡立功后就被皇帝嫌弃得不行,皇帝身边值守多数就成了许嘉玄,周锦成三五天不被皇帝召见都是常事。皇帝不召见,大事都吩咐了许嘉玄,周锦成这正使就成了个打杂的。

许嘉玄这话可谓是直戳心窝。

他见周锦成气得阴着脸看自己,又没法反驳,嗤笑一声,径直就往里走了。

周锦成在他身后磨着牙,等他走远后也冷笑一声,朝身边同样气得牙痒痒地千户说:“把鲁兵干的事都捅到首辅那里去!”

许嘉玄找过鲁兵后神色就十分难看,果然是和他昨晚猜到的一样。

“我说过,公是公,私是私,你转头就去报复。”

鲁兵自己干过什么事情,他坦然得很,面对质问梗着脖子说:“属下没有报复,这不是帮陈家快点给那表姑娘找到好夫婿吗?传她貌美,那是给她扬名,怎么就成报复了?!”

“那你就自己去打听打听,外边现在是怎么传的!”

许嘉玄一拍桌子,难得对属下厉声。

梗着脖子的鲁兵就一愣,什么怎么传的,他还想再问,结果见许嘉玄已经拿着刀往外去了。

鲁兵站在空荡荡的班房思索了会,忙不迭也拿上刀去探风向,等探明白传言牵扯到自家指挥使时气得一脚就往墙上踢,恨恨地骂道:“哪个王八蛋在后面添油加醋,这是在阴老子!!”

鲁兵能想明白的事情,许嘉玄心里当然也明镜似的。他一路策马进了宫,准备先把刺杀一事给皇帝禀明,即便此事要牵扯到太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如实禀报。

一来也想探探皇帝的意思,他才好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着手继续查。

乾清宫的太监总管裴公公是个会来事的人,对一应大臣都极为热情。许嘉玄来到时,裴公公正站在檐下,半低着头,双手倒插在袖子里,像是在打瞌睡一样。

但等他一走近,裴公公就‘醒’来了,抬头笑得双眼一弯,和他轻声说:“哎哟,许副使来了。”

许嘉玄拱拱手:“公公怎么站外头?”

裴公公声音压得更低了:“首辅在里头跟圣上禀事呢,副使跟我在这头先晒晒太阳?”

众所周知,首辅常常与明德帝单独议事,但平时裴公公都会在里头候着,如今避了出来言语里还有所提醒。

许嘉玄侧头看了眼半关着的殿门,与裴公公站到一道:“谢公公了。”

裴公公嘴角一翘,正想笑,却听到里面发出咚的一声,站在殿门外的两人都猛然抬头看向里头。

是皇帝在发怒,砸东西了?

许嘉玄皱了皱眉,裴公公迟疑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不想听到脚步声往外来。

裴公公忙就又站定,殿门被打开,是瘦高的首辅出来。

许嘉玄见此也往站了一步让路,余光扫到首辅脸上无悲无喜,同时,陈老太爷亦朝他看了过去。

“许副使这么巧。”

陈老太爷难得主动和他说一回话,许嘉玄不知怎么想到鲁兵做的事,回了一声是。

陈老太爷就又说:“刚才我在陛下跟前参了你一本。记住了,今日是我参的你,可别再怪到他人身上。”

许嘉玄眸光一闪,陈老太爷已经负手往前走,头也没回下了台阶。

同在一处的裴公公自己都觉得尴尬,好好的,怎么就听到这两大对头的私怨,还真不如睡着了呢。忙不迭说帮许嘉玄去通报,溜进了殿里。

很快,便传来皇帝的宣见声,许嘉玄在撩着袍摆跨过门槛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行娟秀的字迹

今日北方诸事不宜。

***

“小鱼,瓜子。”

小东西昨天家来后被关了一整晚,这会刑满释放,叼着自己磕的瓜子仁放到梓妤手边。

梓妤用手指捏着,又再塞回它嘴里:“自个吃,下回再犯,讨好也没有用。”

小东西张嘴就喊不敢不敢,瓜子就又掉到桌面上了,忙低头啄回嘴里,咬得咔嚓咔嚓响。

绿茵回来时就见自家姑娘在逗鹦鹉:“您这就放它出来了,一会又得满府乱飞。”

“它敢就给送到许嘉玄那去。”梓妤朝它笑。小东西吓得瓜子也不吃了,一展翅飞到梁上,扯着嗓子喊:“不能送,不能送。”

绿茵被逗得哈哈直笑,取出袖子里的信递给她说:“姑娘您让查的事情清楚了,倒真和许副使没太大关系,最开始的谣言是他手下那个骂了二老爷的千户传的。但不知怎么被周正使的人知道了,在后头添油加醋,才传成您当街骂了许副使,姓周的也太不是个东西,在这里头还挑拨离间。”

梓妤展开信,大概看了一遍事情原由,就把信搁桌上了,笑笑说:“北镇抚司内斗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在千方百计抓对方辫子,恐怕周锦成早就盯住姓鲁那个千户。”

“姑娘,周锦成的算盘打得好着呢,早晨就派人给首辅送信指出是鲁千户干的,首辅已经在陛下跟前参了许副使一把。正好太子殿下那头出了些小状况,陛下顺势迁怒,把许副使又骂了个狗血淋头。”

绿茵把没写进信里的内容口述,梓妤闻言猛地抬头,旋即抬袖挡着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得,许嘉玄要把我当瘟神了。”

她早上写的信又应验了,觉得自己不去当玄真的徒弟还真有那么点儿可惜。

其实她只是猜想到鲁千户暗中行事,锦衣卫那头又内斗,八成会被人利用捅上去,许嘉玄肯定得受一些牵连。

结果事情来得比她猜想的快。

不过许嘉玄有那么个拆台的手下,也够倒霉的。

绿茵见她还在笑,默默给她倒了杯水,问道:“姑娘,首辅参了许副使一把,您就不担心陈家和许家的怨解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