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1)

顾慕冷白指节将一枚黑棋落下,棋盘之上胜负立显,他不答反问:“你父亲是礼部?尚书,关于此次新法之事,你当清楚其中利弊,你与太子所见?可有不同?”

谷松被他问的默了片刻,如实道:“是有不同,父亲与我皆认为此次新法有利大胤长久稳定,不出十年,天下百姓也将会在新法中安居乐业。”

谷松说出这句话时,已经能料见?顾慕接下来的话了。

顾慕:“此次新法的推行是我与三省六部?众多官员商议而出,也是得了陛下的认可,可太子却在暗中屡次阻挠新法的推行,甚至命人造谣生事。”

顾慕手中的棋子发出清脆声响落入棋盒中,嗓音染了寒意:“既如此,也该让他消停了。”因着昨夜之事,太子被仁昌帝怒骂一通,并且罚了三个月的禁足。

三月时日,足够了。

顾慕一番话说完,见?谷松垂眸不语,嗓音已然平和:“此次利用你是我的不对,但你既与太子交好,也该常在身边劝诫他才是。”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谷松也无话可说。

他正欲起身要?告辞,顾慕又道:“不瞒你,我已写好奏折,上书陛下废黜陆砚的太子之位,他自以?为明智实则是心思狭隘的庸才,不堪大任。”

谷松神色间明显写满了震惊,既有顾慕要?上书废黜太子之事的震惊,也有此事尚未与陛下言说,顾慕却先?告知于他的震惊。

观南,虽利用他,却并无恶意,与他说这些?,亦是信任他。

谷松话语温和些?许:“废立太子是朝中大事,观南不必与我言说,”他顿了顿:“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改日再来与你下棋。”

他起身颔首,顾慕让净思送他。

待净思将谷松送出木莲院后,站在门?前?无奈叹了声,谷公子还是太信任他家公子了,适才他家公子与谷公子说废立太子之事时,明显的,谷公子看他家公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只可惜,他家公子又在利用谷公子了。

他这两?日一直侍奉在公子身边,哪来的废太子的奏折?公子那般说,不过是让谷公子将这话传至太子耳中。

一来让太子彻底消停,知晓他的废立不过是在他家公子手中,二来,让太子担惊受怕几日,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废立,日后也不敢再与公子作对。

如今朝中皇子,只有太子一人已及冠,其余皇子不是不堪大任,便是年岁尚小?,他家公子就算有废太子之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行此事。

公子,定不会走?老侯爷走?过的路。

早几日,他家公子确实约了谷公子来府上,当时谷公子与他家公子在下棋,公子随口问他:“平江王回了上京城,你可有见?过他?”

谷公子是个城府不深的人,直接与他家公子道:“见?过,这几日我常在太子那里,与平江王有过几面之缘。”

他家公子默了片刻,随口道:“我倒也邀他来了府上几次,不过他似是不太满意,”他家公子轻笑:“听闻平江王喜好生的明媚傲骨的女子,我给他准备的却是过于庸俗了些?,如此想来,拂金帐里的姑娘应是能让他满意。”

他家公子随口一说,谷公子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太子想要?拉拢平江王,自是会投其所好,转头就去?邀了平江王去?拂金帐寻乐子。

申时一刻,容温坐马车到了荟萃楼,她走?至三楼隔间时,平江王已经到了,前?天他邀容温被拒,如何也未想到容温今儿?会再邀他在此见?面。

他并未因着被容温回绝而有所摆架子,收到她的书信后直接就来了荟萃楼,这会儿?他面前?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类点心与果子,见?容温走?过来,他嗓音温和的说着:“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把这里的特色都点了一份。”

容温应了他一声,在他对面坐下。

平江王只是看着她,也不问她邀他来是有何事,目光慈和的让一旁的侍卫都不禁皱眉,平江王在蜀地的子嗣众多,就连他最疼的小?女儿?也未得到过他如此的温柔和耐心。

容温和顾慕在一处待的时日久了,多少学到了些?他对任何事的不显情绪,神色平和道:“我虽自幼被养在扬州容家,不过我知道,我生母是昭阳郡主,我今日邀你前?来,是那日在长安街上,你给我买了小?老虎糖人,我母亲生肖属虎,最喜欢的就是小?老虎糖人了。”她垂眸默了默:“他们都不愿与我说母亲的事,我想着你既与我母亲相识,可否与我说说我母亲?”

容温虽是故意与平江王提起昭阳郡主,可她这会儿?说起母亲时的情绪作不得假,平江王自也能看得出来,而且,有关于昭阳郡主的事,他的眼和心都跟瞎的一样。

平江王一时间愁绪四起,哪有丝毫在蜀地时威严凛冽的神色,对容温深叹了声,随后语气沉重道:“孩子,我与你母亲相识于那年的中秋宫宴,她在桂花树下翩然起舞,我便对她一见?倾心,之后的每一日,都在悔恨为何不能早些?与她相识。”

平江王的‘孩子’二字,听的容温心中一紧,继续听他道:“那会儿?我学业不精,常爱骑马出城狩猎,也最不喜参加宫宴,竟是与你母亲从未见?过。”

他话语里颇有些?遗憾,若是能早些?遇见?,或许她就不会非要?嫁给温睿了,平江王又叹了声:“你母亲性子太倔了,我总是拿她没?办法。”

平江王与容温说了昭阳郡主的许多事,有些?是容温在安川行那里听过的,有些?是没?有的,不过她并不猜测真假,只是安静的听着。

最后,听平江王说道:“当时她刚生下你,就进?了大理寺狱,我见?她身体虚弱,就要?把她从大理寺狱中接出来,可她性子犟,死活不愿与我走?,没?成想她”平江王说到这里时垂下了眼眸。

容温能看的出来,他是真的悔恨与难过,眸中的情绪骗不了人,可,她在来这里之前?,听安川行说起过,温家遭难那会儿?,平江王曾去?找过母亲,逼迫母亲将腹中已快出生的孩子流掉,改名换姓嫁给他,他便会留父亲一命。

谁都不知,那会儿?母亲经历了怎样的心境,他们都说,父亲是温家嫡长子,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一身傲骨。

她想,以?父亲的品性,定是不会让母亲受辱,来为他求得一线生机,所以?,母亲没?有选择平江王,而是在生下她后,和温家人一起入了大理寺狱。

也正是她与安川行提起平江王,安川行与她说了这些?,她才更为确信平江王不是她的父亲,虽然那日在顾慕的书房说过有关她父亲的事之后,她就已经确信了。

容温本以?为她可以?很好的掩饰住情绪来见?平江王,可此时她心里想到这些?,还是垂下了眼眸,让自己?心绪平复。

或许,从前?平江王与她来说,是一个名字,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可这会儿?,这个人就在她面前?,她抑制不住的会对他生出恨意。

所有一切的悲惨,皆是由他造成的,就连从前?安川行为了让她帮他找顾慕,与她说过的,若不是平江王,她也不会自出生就没?了父母,在扬州生活了这么多年。

容温平复了心绪,轻咳了声,一旁的叶一给她添了杯茶,忧心的说着:“姑娘每年到深秋时节都咳个不停,”叶一叹了声:“依奴婢看,半月后的生辰与老夫人说一声,就先?别过了,去?别苑里养着罢。”

叶一话落,平江王连连点头:“也是,你是初入冬季时的生辰,”他想了想:“我既与你母亲相识,日后你便可唤我一声伯伯,你过生辰我定要?送一份大礼。”

容温看着她,只道:“我住在恒远侯府,其实什么都有,上京城里的物件祖母不曾亏待我,我自幼在扬州生活,江南之物也都见?过。”

平江王认真听着她的话:“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你开口,我定会给你找来。”他说话的语气沉稳,丝毫作不得假。

看的一旁的侍卫一愣一愣的。

容温抿唇想了想:“若说想要?的,倒是有两?样,不过皆可难寻,一件是听姑老夫人亲手作的女子浣衣图,还有一件,”她皱了下眉:“是天缠玉枕,我时常夜间不能安眠,听闻天缠玉枕特别神奇,能让失眠之人躺上去?,不过片刻就能入睡。”

不等容温再渲染上几句,平江王直接接了话:“你说的这什么浣衣图我听说过,不过早几年便已绝迹,我给你弄不来,但这天缠玉枕是蜀地大凉山中特有的冷玉制作而成,你想要?,我命人给你取来就是。”

容温欣喜问他:“我的生辰只剩半月有余,可能取来?”她眸中含着期待,今儿?身上又穿了件藕荷色锦裙,披了件月白狐裘,与她母亲昭阳郡主更为神似。